御兽山庄灯火通明,到处是红灯笼,红绸缎。宾朋满座,欢声笑语,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恭喜恭喜,我等为符二少爷大婚贺喜!”
“据说夫人是圣女族。”
“正是,我们二少夫人乃是圣女族未来的族长。”
“圣女一族从不与男子成婚,不知二少爷这是如何做到的,圣女族执掌三千化境,与我们御兽山庄联姻,那好处……”
……
剩下的话狐二再没听进去,脑海中嗡嗡作响。
他说,三千繁花不敌你眉眼如画。他还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同衾,死愿同穴。
原来,他说的都是骗人的,如今他要与别人成亲了,我竟是最后一个知道晓的。
要不是,要不是……
狐二心中悲痛的无法言语,她靠着墙壁一点点滑落,颓唐的倒在地上,像是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我说怎的突然派我去到千里之外的荒地做个莫名其妙的任务。
狐二从怀中掏出一物,奶白色的凝脂状物体,与满布淤青,伤痕纵横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我拼着命带回来的,竟是你大婚的贺礼……多么可笑,简直可笑到极致!
狐二一只手捂住脸,肩膀颤抖着不停的耸动,不知是要扼住疯狂的笑声,还是止住即将漫涌而出的泪水。
涂羊脂,与人鱼油有异曲同工之效,做长明灯,燃之千万年不灭。
白腻的油脂从控制不住兽化的利爪间滴滴坠落,被红灯笼照映成一地鲜血。
符琛,我便祝你,只要活着,就永世不得所爱。
已尽夜深,喜房里始终平静,新娘正在等待着这盖头被掀起的那一刻,那是她这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院中寂静,门口那两束红梅娇羞的垂首以待。
不多时,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众多呼喝调笑声,新郎被小厮架着,身后的众宾客纷纷远去。
眼神迷离,俊秀的眉眼,微勾着嘴角,真真是这世上最俊的郎君。
只是这人,并非我的良人。
“你们……都走……走……”符琛摆着手推开扶着他的小厮。
小斯为难的站在一边,“少爷,您一个人不方便。”
“有什么……嗝,不方便的……少爷我娶媳妇,还要你多嘴,滚!”符琛一手挥开小厮,自己靠在柱子上。
小厮见争不过,迈着步子快步朝后退去。
小厮走后,符琛才缓缓直起身,眼中清明哪有一丝醉意。
天上皓月当空,星子稀落。墙边种了一排青竹,竹影斑驳错落轻轻颤动着,犹如池中游鱼。
“出来。”
竹枝互相碰撞刷刷作响,从阴影处走出一人。
“婉妍……”
二人面对面站在院中,相顾无言。
一人在月光下,一人在阴影中。一人衣衫褴褛,一人大红喜服。一人悲愤交加,一人惊恐无状。
一如初见时。
夜风掀起摇曳的衣摆,万物静籁,仿佛一场见证。
“婉妍恭贺二少爷大喜。”狐二嘶哑着嗓子,诅咒一般说出这句话。
“婉妍,你别这么说……这并非我本意……”
狐二快速打断他,“圣女从不与男子有染,若不是她真心爱你断不会下嫁与你。”说到这,狐二顿了一下,艰难的说出后面的话,“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符琛快步走到狐二面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被狐二猛地躲过。
“我没有……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圣女。”
“当时……竟然真的从之前就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像是被判了刑,狐二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娘告诉我说,让我莫要耽于情爱,从来情爱伤人最深。我不听,我不听……”
“不是的,婉妍,婉妍,你听我说,我最爱的人是你,是你啊!”
狐二惨然一笑,“是啊,你爱我,但你也爱她,不然你怎会娶她为妻。”
“有些事,我从没开口问过你。现如今,符琛,你就看在我爱你的份上,清楚的都告诉我。”
“你说。”
“戚老爷不知哪里得知我貌比天仙,雇了几个人追我到祁山,堵了七天七夜,你可知晓?”
符琛低着头看不清脸色,说到“……我知晓。”
又问,“那几人中,有一人善驭蛇,你可知晓?”
“我知晓。”
狐二难堪的闭了闭眼,又问,“我那时正值五百岁大关,且被偷了瓠果,你可知晓?”
“我……”
“他当然知晓!”
来人中气十足,声音洪亮犹如鸣钟。
“爹!”
“琛儿,大喜之日,你不在婚房在这做什么!”
符庄主怒目说到,符琛一撩下摆跪在地下。
“爹,恕孩儿不能……”
“闭嘴,逆子!你可知你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的是御兽山庄的脸面,你要如何弃整个山庄于不顾!”
说罢,又对狐二说到,“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就告诉你。不错,告诉戚东升消息的人就是他,在祁山狩猎你的人是我山庄弟子,瓠果也是琛儿指使人偷得。”
符庄主每一句都像砸在狐二的心上,话落,狐二如临山崩。
“符琛,你怎么!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怎么能……啊——”
“婉妍!”符琛赶紧扶住疯狂的狐二,被兽化的厉爪深深刺进肉中。
“爹!求你,别说了!”
符庄主见两人搂抱在一起怒气冲天,走到面前就是一巴掌。
“你个逆子!不过是只骚狐狸,也值得你如此动意。”又冲着狐二,故意刺激她,“你可知为何他会如此?我御兽山庄从来以猛兽为强,你资质尚可,若是有瓠果洗脉,十之八九可成为天狐。而御兽一道讲的是兽强且忠诚,先是绝你生路,再给你活路,救你于水火,不愁你不感激涕零。最后在以死契拘之。”
“啊——杀了我,杀了我——”
“爹,求你了,救救她,我愿成亲,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符庄主恨铁不成钢,“你便如此在意她。这无解,当初瓠果之中我加了些东西,怕的就是今日情况。若想救她,只能与她下契。你为主,她为仆。一来绝你念想,二来保她忠诚。”
“我怎能在趁人之危!”
“做不做都是你的事,别犹豫的太久,趁吉时还未过。”说完转身离去,毫不担心结局。
“……你敢……别,求你……杀了我吧——”
符琛刺破食指指尖,按在狐二眉心,狐二疯狂挣扎,符琛用尽全身力量压制住她,将脸紧紧埋在她的肩窝。
“婉妍,我保证此生只你一人。”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阵惨叫。
不知过了多久,狐二终于停了昏死过去。符琛从地上将她抱起,整个世界也不过两臂之间。月光照应出所有的细节,包括狐二脸上的绝望的沟壑与泪痕。符琛将她轻轻放下,转身大步离开。
狐二最后的意识便是那一片离开的大红色。
“胡长侍,胡长侍!”
胡婉妍猛地睁开眼,“小少爷。”
“胡长侍怎的睡着了?”
胡婉妍抱歉地笑笑,“小少爷见笑了,许是年纪大了。”
“胡长侍年轻貌美,哪里老了?”
“年轻貌美的只不过是皮囊,婉妍的心经历了太多。”
“皮囊又如何?相由心生,胡长侍人美心中也是良善的。”
看着五头身的小娃娃一本正经的说些美不美的,胡婉妍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那不知小少爷觉得奴婢哪里美?”
“逸都最是喜爱长侍的手,如我一般白,甚是喜人。”
胡婉妍闻言不禁一笑。
“甚巧,我也曾因一双手喜欢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