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廊上走来一位貌美端庄的女子,生的面若银盘,朱唇贝齿,身上别着一串银铃,走起路来铃铃作响,裙尾一摆一摆随步摇曳生姿,正是老祖宗身边的红人胡长侍。
“哟!胡长侍,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长侍近日里可好啊?”
还不待人看清,一个矮胖小老便撇着两条小短腿笑眯着眼跑上前去献媚。胡长侍抿唇一笑,回到,
“李总管日安,承您惦记,甚好。”
“长侍安好便好。前几日我还担心着,长侍您这次闭关竟是两月之久,别是有什么岔子,如今看来修为精进不少,总是可以放下一颗心了。”李总管拍拍胸脯夸张的道。
话说李总管为人奸滑,五短身材偏还爱留两撇小胡子,说话间胡子一抖一抖甚是搞笑。说完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像是才看见似的,
“诶呦,这,这不是摄魂铃的坤铃吗?没想到老祖宗竟赐给了您。有您这等英才我等只可望其项背啊!”
“李总管谬赞了,还是老祖宗抬爱。我今日来是奉老祖宗话来请三小姐前去问话,不知李总管可否代为通传。”
“诶呦呦,瞧我,差点耽误了长侍的正事,我这便去叫。”说着便赶忙跑了出去。
夏日里头烈日炎炎,知了没完没了的叫,很是烦躁。
不知别人如何,绿荷此时心里正是烦闷的很。自从那天夜里醒来,小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悠闲的很,白日里躲在树上乘凉,夜里跑到屋顶看月亮,好像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擅闯禁山,守山长事已被罚受七七四十九道雷霆,若不是小姐当时昏迷不醒还不知要如何受罚,如今被关在蔌离苑不想法子自保,倒每日里无所事事。三小姐贵为老祖宗的嫡亲玄孙自是性命无忧,他们这些亲近的下人难保不挨罚。可若是连三小姐也自身难保,绿荷便只有死路一条。因此近日里绿荷怨气倍增。
正如绿荷所见到的,树上正躺着一个人影。
这日里太阳实在毒辣,屋里闷得很,热的我不的不跑到树上乘凉,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梦里依旧循环着死前的景象。大雨,车鸣,一阵强光闪过,然后猛然惊醒。
我努力的平复着喘息,后背上满是冷汗,经树上的风一吹又干了。这几天我过的实在混沌,许多事都忘记了,只记得是出了车祸死后来了这里,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三小姐!三小姐……诶呦,我这把老骨头,可真不中用了……”
老李头,他又来干什么?
“绿荷,你家小姐呢?”
“喏,”绿荷一指树上,“小姐可不在树上呢吗?”若是平日里依着小姐那凶戾的性子和狠辣的手段,绿荷断不敢如此,可小姐现今三魂失了七魄,如何能对她怎样。
李总管见到那小丫头的神态,一巴掌拍在她头上,低声喊道,“你个死丫头,竟敢拿手指自己主子,不想活了?”
绿荷心里正有怨气,嘴一撅红了眼睛扭过头去。李总管见状心中叹气,这小丫头平日里跟着三小姐威风惯了,这时三小姐落了难竟也敢看饭下菜碟。
听的下面动静,我坐起身,向下望去。
“李总管,如此慌张可有事?”
“三小姐,老祖宗有请,胡长侍正在外面候着呐。”李总管欠着身,恭恭敬敬道。
我从树上下来,拍拍裙摆,对着比我还矮一头的老李头微一点头。
“有劳李总管带路了。”
跟着李总管矮胖的身影穿过了一片竹林,竹林南面是白的墙,灰的瓦,映着湛蓝的天空十分好看。紧接着走过一个东西穿堂上了一条曲折的游廊。看着腾挪自如的老李头我暗自道,没想到李总管身材臃肿,步伐甚是矫健。
走了许久,我感到近日来压抑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外面天气正好,巨大的木质建筑透出丝丝凉意,格外沁人心脾。院落中的藤花随着风轻轻摇摆,阳光穿过树间的缝隙打在地上,像是碎了一地金箔。
浮光掠影间,我有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感觉还不等我捕捉便消失不见,恍然好似不经意的错觉。
“三小姐,您日安。”清脆的女声响起,我一抬头看到一位美人站在廊下,笑容使人如沐春风。
想必这位就是胡长侍。
“胡长侍……”怎么头这么晕,我眼前发黑险些站不住了,刚想说身体不适,嘴巴竟然自己动了起来,“胡长侍,近日可好,听闻你最近出关想必精进不少。”
我头脑一阵阵发晕,看到她的笑容越是甜蜜我心中越是惊悚。不知为何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志般动作着,我的灵魂好像飘了起来,人事不知。
叮铃铃,一阵悦耳的银铃声响起。
“三小姐,小心脚下。”
我猛地回神,不知何时已随胡长侍来到了大堂正殿。我回过头看向胡长侍,她正低眉顺目的站在一侧。
刚才是怎么了,催眠?这位胡长侍怎么敢对主子做这种事?
“三小姐,老祖宗正在里面等着。”
在这座山庄里,所有人看似都对原主毕恭毕敬,但似乎也并不是表面所表现出来那样。
我暗自警惕,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迈步走进大堂。
迎面是一幅巨大的中堂画,画中一条凶猛异常的黑龙,张牙舞爪仿佛破纸而出。
我暗想竟把这龙挂在堂中,屋子的主人也一定是个雄心之人。老祖宗并不在上座,我转过身看向一旁,袅袅香烟从屏风上飘起,我看到屏风上有个绻坐于塌上的身影。
我走过去,叫了一声,
“老祖宗。”
“是逸都家的离丫头吧,过来。”声音苍老和缓。我走上前去。
我怎么都没想到,所谓的老祖宗竟只是个普通和蔼的老头,此刻正盘腿坐在榻上下棋。见我进来撤了子,
“离丫头,许久未见竟是长得这般高了。走过来,我瞧瞧。”
老头甚是和蔼,就连脸上皱起的纹路都让人轻松,我不觉放下了心防,走上前去。
“来,来,走近些。自从逸都夫妇走后,你这孩子就没人照顾,可是苦了你了……”
我看着老祖宗心疼的脸,心中也跟着委屈起来,可渐渐的,我只看到老祖宗嘴一张一合,最后什么也不知晓了。
不知过了多久。
“婉妍。”
“老祖宗,”胡长侍从门外进来,看到萎靡于地的符离说到,“三小姐何必劳您出手。”
“今时不比往日,我须得亲自试过才知晓。老四那怎么说?”
“四太爷那里已万事俱备。”
“天罗地网已撒下,现今只差这饵料了。”老祖宗走下塌,似是怀念到,“逸都……那孩子当年也是个翩翩郎君,风流韵致,正直不阿。”
“正有老祖宗当年几分风姿。”
“你倒是嘴甜。可惜了,天下倾覆,何谈家国?”
不论在哪个世界都如此,上位者总是可以轻松决定他人的命运。为你戴一顶高帽子,你以为你是愿意的,你不过是别无选择。
事到如今,我要是再不清醒,那便真真正正是个傻子了。
再次只身在水牢里醒来,我深深地为自己感到愚蠢。原主在这个世界里居然没有一个真心对她的人。
双臂被锁链吊起,污水漫过了脖子,稍一低头就会喝上一口。这水不知道是搁了多少年的陈年死水,味道引人作呕。在这漫无天日黑漆漆的地牢里,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天,又像是一年。我有时清醒,有时又昏昏欲睡,睡梦中我竟然不在做死去的梦,我开始梦见这里,这里的山川大地,日升月落,奇珍异兽。西南的百越国,极北的姜国,云夕国,南荒大地,还有御兽山庄。我,或者说符离在御兽山庄的见闻,她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就像是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一般。
渐渐的,我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是在现代社会生活过的一个26岁平凡女人,还是御兽山庄金贵的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