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法子,趁着城中人心不稳,挑起矛盾,发动群众搞一次暴乱,直接杀进皇宫去,取了那北汉皇帝的狗头。
想法很好,然而比打开城门迎宋军入城更不切实际。
不说这暴乱发不发展的起来,即时发展起来了,攻入内城甚至皇宫也需要不少时间。
如今的太原城内,虽说已经是民怨沸腾,是发动叛乱的大好时机,但也正因如此,皇宫的守卫更胜于往常。
那些拿着木棍饿的半死的城中百姓,一时半会怕是攻不进去。
若不能一蹴而就,到时那刘继元请了城外的辽军入城帮忙镇压乱民,不但造成百姓无辜枉死,更有可能引了部分辽军入城来镇守城池。
显然,引发暴动没有里应外合引宋军入城来的稳妥。
可以选择的方案极少,绝对稳妥的方案更是没有,尽管将小六他爹推倒在了床上起不来,让里应外合开城投诚有了一丝可能。
然而,却也因此失去了最大的臂助,仅凭自己与和尚两个对城中情况一无所知的外行,加上敌国主将的一个幼子,这难度,显然是有点高了。
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整整一夜,越想越焦虑,越焦虑便越是拿不定最稳妥的方案,然而时间不等人,天刚微亮,王浩便起床,用冷水狠狠的擦了一把脸。
首要任务便是递个书信出去,与城外的赵老大取得联系,约定好入城的时间,地点。
时间最好稍晚时分,佯攻一日待守城军士因疲惫而放松警惕之时最为稳妥。
至于地点,只有南面城墙与城墙正门可以选择,各有优劣,城门处防守最为严密,然而一旦打开,便可以如潮水般涌入。
城墙防守相对松散,可选择性更高,只要控制住了其中一段城墙,作为宋军入城的突破口,便能做到出其不意。
然而这需要更为精密的里外配合,不但要让城外宋军提前知晓从哪一段城墙作为突破口,更要保证控制住那段城墙的第一时间,便让宋军的攻城队伍完成登城。
因此,与城外宋军取得联系,便也显得尤为重要,而且不是简单的传个通知过去,让他们做好准备,而是需要时时联系,约定好何时何处可以登城。
杨延昭也早早的找到了王浩住处,郎中说爹爹病情倒无大碍,静养几日便好,只是整个人的精神都跨了,短短一日,便苍老了许多。
“小六,可有法子将你小志哥送出城外?”
“可趁夜色借绳索出城,只是,王大哥若要谋事,且待小六与军中将校知会一番才好。”
“不可不可,此时还不宜透露,万一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事。”
翻墙,和尚是行家,上次在老徐家后院王浩便见识过,应当能成,又听小六说这就要去拉帮结派,连忙出言阻止。
“此时不说?何时再说?”
“待谋事之日再说不迟,至少也要等收到了城外的回信再说。”
“王大哥此言差矣,既然决意要谋成此事,便不能有所隐瞒,该信任的人还是得放胆信任。
小六的爹爹在军中谋职多年,颇有名望,还是有些能信任的部下的,包括那日夜袭回返一部,不就已对刘官家的盲目出击颇有微词,乃是一大助力,皆可放胆信任。
提前告知,也好提前谋划,若待谋事之日才作知会,岂不仓促!”
王大哥尽可放心,说服军中将校之事交于小六即可,家母亦会从中相助,断然不会横生枝节。”
王浩闻言一愣,家母?对呀!小六他娘可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妇,这乃是大名鼎鼎的佘老太君呀!再说了,她娘家的两个兄弟此刻便在城外葫芦口驻防呢。
想到此处,信心大增,看来自己还是太过谨慎了些,当即便让小六前去联络军中将校,自己则取了纸笔书写书信。
还玉这些天仿佛是失了魂一般,完全无法再参加工作,连每日的例行晚课都暂时停了。
这个年过得也忒糟糕了一些,孤零零一个人不说,那个男人!还狠心的抛下她娘俩,去了如此危险的地方,这太不负责任了。
你要是不回来,老娘一定改嫁!站在矮坡之上遥远远处的太原城,还玉在心里愤愤的想着。
冬日的天,黑的特别早,一天又将过去,她便在这里等着,望着,盼着,盼着前方那座残破城池的残破城门能在下一秒缓缓打开,盼着她男人从里面完好无损的出来。
“徐教官,回去吧……”
柳月娥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还玉身后。
“再等等。”
好像是约好了今天会有消息从城里传出来一样。
尽管前方已是昏暗一片,即时真有人出来也是无法再看清,仍是倔强的不肯罢休。
突然,远方城墙之上,在城头昏暗火把的映照下,隐约能看到一团黑影坠下,滑到城墙中段明显的一顿,随之又缓缓落下。
片刻之后,黑影便重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还玉探出小脑袋瞪大了眼睛,一定是他,一定是!
顾不得多想,撒开小脚丫便朝着后方大营中奔去。
和尚趁着城头将士换防,扮作一名军卒混在了换防的队伍中。
天色已暗,很少会有在夜间发动攻城的,加之这两个多月来宋军并无攻城的意思,因此驻防有所松懈。
往日也偶尔会有城中百姓买通守城军士悄悄逃出城去,一旦被发现,大多会被射死在城下,然而这样的出逃,终究不多见。
靠着余者同伴的掩护,和尚借着一根绳索,一个纵身便滑下去了一半,身手极为了得。
只是片刻功夫,那看似敦实的身影,便悄无声息的窜入了夜色之中。
稍稍跑远一些,看着星火点点的宋军营地,和尚倒有些犯难了,临行前浩子交代过,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论是出城,还是入营,尤其是入营,万不可盲目的跑进去,黑灯瞎火的,很可能会被受营的军士当成奸细给射杀了,最好是离远些喊话,喊答应了再上前。
宋军中军大帐中,赵匡胤自桌案下取出一个酒囊,偷偷抿了一口,咋巴了几下嘴,继续翻阅案上奏折。
军中通常是禁止饮酒的,然而这个通常的范围却是极窄,出征前有壮行酒,攻城前有鼓气酒,打了胜仗有庆功酒,受了伤时有止痛酒,嘴痒痒时有偷喝一口酒。
尤其是将校级别的,哪个晚上不偷偷抿上几口,像赵老大这种嗜酒如命的,带头违例自然也不在话下了。
尤其是年前,伤兵营的徐家丫头蒸了那啥酒精之后,那浓烈的酒香,直接将老酒鬼的馋虫给勾出来了,只是最后令海公公去讨了两回都没能要到一口。
“陛下,伤兵营的徐教官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