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沼——玹浮殿】
时间是那样无边无际,漫长地毫无尽头——从主人离开之后,白鸟九歌一改温驯的脾性,变得急躁异常,唯有苍扶可以短暂安抚它的狂躁。然而,哪怕是性情素来冷漠的玹浮殿主,也并非如表面那般对世事漠然,毫不在意。
同舒华一样,玹浮殿主也天生得了一副不死不灭的身,二十年与他而言同样短暂,犹如流星飞过,转瞬即逝。然而,这段时光却因为那个孩子的突然离去而变得异常不同。日子就那样突然安静了下来,短短二十年像风筝的线筒一般被拉长,竟变得漫长且毫无边际,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段的沉寂岁月里,山川渐渐无色,花鸟无趣,连云间的飞鸟,林间溪涧都变得寂静无声,仿佛活他的着只不过是因为不会死去。
其实苍扶将日子渡得十分煎熬,全然没有表面的那般泰然安逸,他甚至恨不得一口气便走到这段沉寂时间的尽头。而在那一边——那个孩子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吧?他尽快将结庐里耀音最爱闻的熏香续上,最后的那枝鲜花且也不能断却,桌椅摆放齐整,,褥子要铺垫的香软舒适……一切的一切都不能比以前变化一点,只要……能让一切都回归到二十年前的那一个点上。可是苍扶却又蓦地料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甩脱不去、了然如噩梦的兄弟……不过是十分在意的设想了一下,顺着也不动声色的祈祷着,但愿在耀音回来之前舒华可以在四域的任何一处再多呆一些时日,但最好的是永远也想不起回家的路……可是苍扶万万不愿的是——他那个家伙真的毫不识相地率先回来了。
唉——,长命百岁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是好福气,可没想到竟然却是坏运气在作祟。
一直以来他都在反复地想着——如果他能决定自己一生的长度,那么一定该是从遇到那个孩子之后开始,又到失去那个孩之前结束;如果他可以决定自己这一生能够遇见几个人,那么无论是谁都不重要,只要她如期归来便好了,至此他人再也无谓;如果他可以决定这一生可以先遇见谁?后遇见谁?那么定是一睁眼便是她,又一睁眼还是她,而至于那个人……有句话说得好,至死不见。
心情被打得极乱,但苍扶不比九歌幸运,在这杳无人烟的密林里是无人可以替他安抚心情的,但既然如此倒,不如趁乱做个了结。
脚下步子稳然踏了出去。
如果这一切他都不能,那么无论怎么样,他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南沼的林如此多雾,密密层层的树木也总遮天蔽日,将一日的阳光挡去了大半。若是不错的晴天,个林子便如一个被捂得极为严实的暖房,草木灵长在温润中滋长地极为迅速,若是个淅淅沥沥的雨天,冰凉的雨丝从天空中飘下又在叶间打落,滚进柔软的泥土中,沼地转瞬如一台巨大的蒸屉,袅袅地酝酿出栏蒸腾不断的白色烟雾。
花草睡去,灵长匿于深处,苍扶在雨中负手而行,将手掌藏在宽大的袖子中,手中则握着一枝绯红色的灵殊草。他的身形很稳,走得也不缓也不急,但是脚下的土地却犹如蛇腹,竟然在自动的伸缩着,几个瞬间便将他送到了远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浑身雪白的少年,白衣、白袜、白发,唯有脸上的一张唇是温暖的红色。少年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好像十分地欢喜而又期待着,他的身体一蹦一跳,轻盈地像一只鸟儿,适才勉励地赶上了苍扶的脚步,用清脆的声音天真的问道:“苍扶,我们去哪见她?”
殿主苍扶回答地十分简单,薄薄的两半唇里只是轻轻地抖露了两个字:“结庐。”
“好!”后者却极为雀跃,挥着手臂跳起来,却发现那已不是自己长着白色羽毛的宽大翅膀。但这并不影响九歌的心情,只要跟紧栏苍扶,从玹浮殿到结庐可不过眨两下眼睛的功夫,连从结庐到结灵湖都没有这么快,这可比飞快多了。只不过,九歌却发现苍扶的身上似乎有一些不一样,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然而少年九歌并没有来的及想太多,这个少年的情绪总是多变,似乎能被任何一件小事牵动,恐怕他现在满脑海里只有着那种能与故人就别重逢的期待吧。
小主人耀耀与他而言是不同,但也极为重要的存在。
南沼结灵湖的白鸟以守护神的姿态降临,却仍然无法超脱轮回的枷锁。它得百年而生一,又以百年而灭一。当灵魂被封锁在一枚坚硬牢固的小小蛋中,积攒孕育着再一次出生的气运之时,却也因此长久地不得解脱,而在每一次的屏息等待中,千余年来间断运行的记忆只能由那一缕纤薄的灵魂承载……耗尽栏那一生的命数,而这一次,又该去那里寻找得以停留的力量呢?
但是无所谓了,再这样许许多多生了又似的百年里,白鸟间断的记忆里真的难以出现一个极为重要的人,那样人太少了,而这一生的小主人耀耀,却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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