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拂尘宫。
这几天,漫天漫地的大雪一直没停过,慵洵立在寝殿外的紫薰树下,心情犹如此刻的天气般阴霾。
那一日,他来不及多想,为了救她他当下别无选择。
那一剑,他看似把握好所有的分寸,令她进入假死状态,事实上也能瞒天过海,可他依旧无比难过。
慵洵十分清楚,那一剑之于她该有多痛,他便痛她所痛。
“夙儿,对不起。”他抚摸着那枚白玉扳指:“我终究是把你弄丢了。”
一颗晶莹的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到扳指上,扳指发出微弱的白芒,似乎在回应他的深情与伤心。
“殿下,殿下……”青城一连喊了两声,慵洵才回过神来。
他将白玉扳指藏于手中,问道:“何事?”
“您……又在想夙公主了?”
“不知她……”慵洵欲言又止,心中无限惆怅。
他的矛盾与挣扎,是不动声色的忧伤,却又浓得化不开,只是看着都会令人心生怜悯。
栾夙的心如针刺般疼了一下,她本能地捂了捂胸口,自为是受伤之后落下的遗症。
丰盛的饭菜,已摆满了桌子,看得赤羽兽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吃吧。”栾夙看它夸张的模样,倒真像饿了多久似的,她拨弄着它的鼻头,宠溺道:“真是个小馋猫。”
玄明不置可否,捡几样赤羽最爱吃的菜给它吃。
“都吃好了吧?走,我带你们去泡泡咱大虚独有的温泉!”苒芮看向栾夙:“夙夙,你也很久没泡了吧?”
“这么晚了,我们泡个澡就行了,不必费心张罗了。”
“那怎么行,得为你们的回归洗尘!放心吧,我只带你们过去也就回去歇了,泡温泉我可不陪着了。”
“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苒芮。”
“夙夙,你这样说便是与我见外了。”
大虚的温泉是神族的标配,他们自打会走路的时候,也就学会了泡温泉。
自然,栾夙与玄明并非在同一池子,而是分开不远的两个池子,具有一人高的围墙围住,隐私问题自是不必担心。
栾夙双眸微闭,享受这一刻的放松。
天空忽然飘起了雪花,雪花开始是极小的,她抬起头看着它越下越大,美丽的雪花簌簌落下,遇见水气氤氲的温泉水,便瞬间融化消失殆尽。
这场景似乎戳中了她的泪点,一颗眼泪在眼眶里轻轻打转,她倔强的仰起头不许它流出来。
“夙夙,下雪了。”玄明在旁边的池子里冲她喊:“下雪了!”
栾夙一头扎进水里,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而是与温泉水混合在一起,得逞之后的她粲然一笑,那是一种无情的开怀。
“不就是下个雪?”她不屑的说:“把你激动的。”
“你最喜雨雪。”玄明侧过头,看着她那边的围墙说:“今日之雪也算十分应景了,你也当开心一下吧?”
“开心……”栾夙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好开心呢?不过是极为平常之事罢了。”
“夙夙。”玄明故作不经心地说:“你看看天空,还有寥寥数颗星星呢,这可不算寻常美景了哦……”
听他如此说,栾夙定睛细看,果然有几颗星星挂在天空:“一颗、两颗、三颗……”她伸手数起来。
玄明微微一笑,只听她数星星。
“大概有十三颗。”
“十三颗?不少了。”
栾夙点点头:“这种天气,难得还有十三颗星星陪伴,让天空不至于太寂寞。”
“天空又怎么会寂寞?它无聊之时,便可俯身看看大地,地上每日发生那么多的故事,恐怕它忙还来不及呢!”玄明故意道:“你道是也不是?”
“是是是,玄明说的都对。”
她又用姨母的语气同他敷衍。
“夙夙……你又……”
“好好好,我修改语气……”栾夙起身披上斗篷:“快走了,这么大的雪,还泡啊?”
说着,人已走远。
“你等等我。”玄明披上衣裳追过去。
“别,你回你的房间去沐浴,我回我的。”栾夙转身十分嫌弃地小声嘀咕道:“两不相干……还有,睡觉前,你负责把赤羽找回来!”
“为什么是我?”玄明一脸鄙夷:“你才是它正经的主人好不好?如此不负责任……哎,你开门!还没答应你呢!”
玄明被关在房门外边,“咚咚”的敲门表示不满。
“你有拒绝的资格吗?”栾夙冲着门外喊道:“快去,再不去罚你啊?”
一听挨罚,玄明敲门的手停在半空,瞬间认怂放弃了抵抗,她指了指紧闭的房门,小声嘀咕:“就知道罚我。”
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将身上所有衣物脱掉,浑身打了个冷颤,赶紧钻进浴桶里去了。
“赤羽?你娘喊你回家睡觉……”赤羽向来喜欢钻林子,玄明在城中的林子里已经找了很久,还是不见赤羽的踪迹:“不会回去睡了吧?”
玄明判断一下,她们娘俩能做出这种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赤羽……”
这一声竟然有了回应,赤羽“嗖的”一下飞过来,落在玄明脚下,一脸无辜的坐在地上歇息。
“你还有脸歇息啊?”玄明捏住它的耳朵,实则雷声大雨点小:“知不知道,我冒着大雪找你多久了?啊?没听见我喊是不是?耳朵是摆设吗?”
赤羽脸上竟难得出现一点愧疚之色,它趴在地上“哼哼”着,其实是叫玄明骑在自己背上,它驮他回去。
玄明松开手粲然一笑:“还算你有点良心。”他骑上赤羽兽:“飞起来……”
赤羽兽张开强壮的翅膀,一跃而起,身子有点不太平衡,吓得玄明半死:“我说你能不能稳当点,作为一头神兽,如此飞得也太草率了!”
大雪纷飞时,漫山遍野都是白皑皑的,玄明看着脚下的美景,此刻的心情好到了极点,他希望她也赶紧放下过去,那样才能重获新生。
虽然她如今只会死扛,就是不肯承认对他还没有真正放下,也不肯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但他有信心,总有一日,他能治好她的心病,让她彻底将他忘了,并且重新快乐起来,做她当下最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