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提到的高老师是谁,我们不知道。据我们的观察,整天和哑巴一块干活的人没有几个,许多人因为和哑巴难以沟通,只是在一块合作着干该干的事情,说说笑笑的事情不曾见过,只有戴毡帽的男人和哑巴相处的最好。莫非被他们称之为“高老师”的人就是那个戴毡帽的男人了。
“我同意贺经理的安排,至于哑巴的思想工作,我尽力去做!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男人,刚开始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但我会想办法说服他的。人生在世,有些事情看起来不合情但仔细一想合理,那么就要尽力地去做。合情而又合理的事情不多,就看选择哪一个了。”果然是戴毡帽男人的声音。我们一直没有机会知道他的来历,就用他习惯在冬季戴毡帽的习惯称呼他,至于他们为什么称他为“老师”?我们就不大清楚了,当然也没有凡事都弄个水落石出的必要。
“只要三个人都同意,这件事情的结果还是让人满意的。”
“秋月坚决不做掉孩子,她口口声声说,做掉孩子就先做掉她。现在看来,保住孩子就是保住秋月,不能让她干傻事,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旦出事,就要麻烦大了。至于哑巴,好好给说说,他身体有问题,生孩子的事情还是就此打住最好。这个事情,看起来对哑巴残忍了一点,让一个女人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进门,给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都接受不了,可问题是他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自己生下的孩子不是很健康,给自己带来了一生的麻烦,从这个方面考虑,还是不生倒好。这样干说不定是好事,就算他自己抱养了一个孩子,想通了比啥都好。张总,他要出点血,要给秋月一些精神上的赔偿,要给哑巴一个心理上的安慰,这个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我看可以考虑。”高老师继续说着,到底是老师,说起话来条理清晰道理明了,我们也听到一清二楚。
他们几个人这样议论着,也各自分工去做三个人的思想工作。我们没有见到哑巴,猜测他不是在默默无闻地干着自己的工作,就是在静静地待着。离开办公室门前的台阶,我们向着羊棚的周边走去,果然见他在一个向阳的角落里蹲着抽烟。
“哑巴抽烟,这可是第一次看见。”
“抽烟,是心里有郁闷无处排解的最好方式。他心中遇上大事了。”
“刚才的事情,我们听出了眉目,哑巴要接受秋月,这时候的秋月已经不是当初的秋月了,她估计不会再次提出让哑巴入赘的事情了。”
“现在可能轮不到她提要求了,应该是哑巴同意不同意的事情。哪有这样的事情,怀着别人的孩子嫁人的,想不通,他们的事情真的想不通,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大致有这个方面的内容吧!”
“他们都在想办法做这三个人的思想工作。人类的事情,我们想不通,但依我的经验和推测,哑巴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再傻都不能傻到这个地步,这样做就如同吃了一个苍蝇,心中一定会非常恶心的。”小黑说的很气愤。仔细一想,道理也的确如此。
连续几天,我们都为哑巴抱打不平,同时也对张总和这些好事者的做法感到非常愤懑。亏他们想得出来,这么多男人,咋都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你们这些男人都要面临哑巴这样的选择,你们会接受这个女人吗?估计谁只要一提及,你们肯定会用拳头和辱骂来对付,可你们却处心积虑地让哑巴接受这一切,还始终摆出一副好心办好事的虚伪面孔来。你们,简直是虚伪,简直是可恶,简直是不可理喻欺人太甚。---我和小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对于那个地方也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信心。
“他们这样的嘴脸,这样的为人处世,我们还有什么希望待着呢?说不定哪一天恶毒的想法会用在我们身上,我们不知不觉就被他们置之死地成为他们的盘中美味。”
“想办法离开这里是个好主意,凡事未雨绸缪最好,不能等刀子架到脖子上再行动。”
我们商量的结果就是等哑巴的事情有了最终的结果之后,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尽快离开。
他们如何运作,我们不会知道,再说这样的事情他们都习惯私下悄悄地进行着。对于我们这样的狗,他们都是高高在上满不在乎。我们只能继续在偶尔听来的零星言辞中推断事情的进展情况。
哑巴一直显得非常沮丧,他痛苦但很卖力地干活。惟有干活是他排解痛苦和无助的最好方式。当然他已经习惯抽烟,无事的时候,他就默默地一个人在一个台阶上或者一个角落里抽着带把的香烟。
“幸亏有香烟,不然这些人可怎么活啊!”
“是的,发明香烟的人最伟大!”
看到哑巴的痛苦和遭遇,我们就对香烟另眼相看了。
我们也见过高老师和他在一块说话的情形,他有时候默默地听着,有时候生气地摇头甚至立即起身离去。他们在羊圈喂羊,我们不会进去的,因为他们担心我们传染疫病,他们在铡草机前忙碌着,我们也不会靠前冒着危险探听什么。
过了十多天相对平静的日子之后,我们得知了关于他们的最新消息,这个消息实在让我们感到意外。起初听到,我们都有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也都惊叹的不知如何解释。
哑巴同意娶秋月为妻,秋月怀有张总的孩子,张总答应给秋月十万元的精神损失费,并同意将合作社的一半股份给哑巴,要求是哑巴负责抚养他和秋月的孩子,秋月同意嫁给哑巴,但要求参与合作社的管理工作。
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就这样让我们都难以信服的成为了事实。也发展成了让他们皆大欢喜的美好结局。
“他们真的是什么事情都想的出来,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还是堂堂正正的人,我们四条腿的狗都不会这样干,可惜他们却干的问心无愧理所当然,人类,总有我们佩服的地方,也总有让我们感到可怕之处。这个事情,始终是我们心头的一大疙瘩。哑巴太亏了,太可怜了。”小黑愤懑极了,出口差点带有污言秽语。
身边发生的一切,我们只能看在眼里,在心里替哑巴鸣不平。“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五花八门的事情,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了。”我也很生气,随便说着。
几天之后,听人们议论,哑巴和秋月的婚事不但提上了重要的议事日程,而且要尽快举办婚礼。
我们沉闷地过着乏味和枯燥的日子,哑巴在请假之前的那几天同样显得无精打采,他除过干活之外,就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好像要离开所有人一样。他有时候会连续抽几支香烟,这在以往是不曾有过的。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春天的美丽被突如其来的凄风苦雨给扼杀了。我们冒雨在外转了一圈之后,返回的时候,经过一个堆放饲草的大棚,见他正坐在一堆杂草之中,用一根短短的木棍在地上胡乱地画着。从他的神情看,一点都不为即将到了的婚姻大事而激动,他非常落寞非常呆滞,好像一下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一般,没有希望的冲动,也没有实干的信心和动力。
我们看着这一切,心里实在难受极了。慢慢地走近他,他熟若无睹继续想着自己痛苦和无奈的心思,也继续在地上写着什么。我认识不了几个字,小黑上前慢慢地看了看,然后示意我还是离开的好。
走出大棚,小黑才悄悄的对我说,他写的字不是很工整,但我基本认识,周围是一些重复着的小字,中间最大的四个字是:混账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