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有戴它的理由。”菲奥娜继续说,“我只想建议你在对它有更多了解前,不要戴得太久。”
“多谢,菲。我过会儿就摘下来。我很感激你告诉我这些。顺便问问,托尔金怎么样了?”
她用手指轻敲太阳穴,说道:“他的脑子最终完蛋了,可怜的人。我想老爹可能把他送到影子里某个平静安宁的隐居地了吧。”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说,“是的,就让我们这么想吧。可怜的家伙。”
朱利安结束了与莉薇拉的谈话,站起身,伸直腰,冲她点点头,然后朝我这里溜达过来。
“科温,你又想出什么需要我们回答的问题了吗?”他说。
“我现在没有什么要问的。”
朱利安微笑起来。
“还有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吗?”
“现在没有。”
“还有什么试验、展示,或是哑谜吗?”
“没有。”
“很好。那么我要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他向菲奥娜鞠了个躬,向房门走去。一面走,一面朝本尼迪克特和兰登挥手作别,又冲弗萝拉和迪尔德丽点了点头。他在门前停下脚步,转身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议论我了。”这才走了出去。
“好,”菲奥娜说,“就让他称心吧。我想他就是凶手。”
“为什么?”我问道。
“我把所有人都捋了一遍,当然是主观的、直觉的、带有偏见的。本尼迪克特,在我看来无须怀疑。如果他想要王位,通过直接的军事途径,现在早就坐在上面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筹划一次进攻,并且取得成功,哪怕对手是老爹也一样。他有这个能力,我们都知道。而你,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干了些蠢事,本来以你的能力是不会出这种事的。因此我相信你的故事,包括失忆症和其他部分。没人会把让自己失明当成计划的一部分。杰拉德正在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甚至觉得他在楼上陪着布兰德更多是出于这个原因,而不是想要保护他。但无论如何,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确定了——或是作出一些新的猜测。兰登在过去这些年都被看得很严,没机会策划发生的这一切,所以他也出局。至于我们几个女孩,弗萝拉没脑子,迪尔德丽没胆子,莉薇拉没动机,她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比在安珀快活。至于我,当然了,除了动些坏脑筋外,可以说完全无辜。现在只剩朱利安。他有能力吗?有。他想要王位吗?当然。他有时间和机会吗?也有。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那么是他杀了凯恩?”我问道,“他们可是密友。”
菲奥娜撇了撇嘴。
“朱利安没有朋友,”她说,“以他那种冰冷的个性,只有想到自己时才会热乎起来。哦,这几年他倒是和凯恩走得比别人近。但就连……就连这件事也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长期伪装出一段友情,让它显得可信,这样一来,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他就不会被怀疑了。我认为朱利安做得出这种事,因为我不相信他有能力对别人产生强烈的感情。”
我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说,“他和凯恩成为朋友时,我不在安珀,所以这件事我知道的都是二手情报。然而,如果朱利安想和一个与他性格相近的人做朋友,我可以料到会是凯恩。他们有很多共同点。我倾向于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不认为有人能够在友情这个问题上长时间欺骗别人,除非那人出奇的笨,凯恩可不是这样。而且——是的,你说过你的推论是主观的、直觉的、带有偏见的。我也一样,尤其是在这种事上。我只是不愿相信有人会卑劣到这样利用自己唯一的朋友。所以我觉得你这个判断有些问题。”
她叹了口气。
“科温,作为一个在安珀度过漫长岁月的人,你说的这些话可真够蠢的。你是不是在那个有趣的小地方待的时间太长,连性子都变了?要是在多年前,你会觉得这事显而易见,就像我一样。”
“也许我是变了,这些事也不再显而易见。但也可能是你变了,菲奥娜,比我认识的那个小女孩多了几分猜忌和世故。要是在多年前,你不会觉得这事显而易见。”
菲奥娜淡然一笑。
“永远别跟一位女士说她变了,科温,除非是好话。你过去也知道这些。莫非你只是科温的一个影子,被送回安珀来替他受苦、承受压力?莫非真的科温正在某个地方,嘲笑着我们所有人?”
“我就在这儿,我没笑。”我说。
她大笑起来。
“对,没错!”她说,“我刚刚确定了你不是科温!”
“所有人,听我说!”她跳起来,大声喊道,“我刚注意到这不是真的科温!肯定是他的一个影子!它刚才宣称自己相信纯粹的友谊、高尚的品格、崇高的精神,还有那些只在通俗传奇小说里才能见到的东西!我听得很清楚!”
其他人盯着她,默不作声。菲奥娜继续高声大笑,接着猛然坐回椅子。
我听到弗萝拉嘟囔了一声“醉鬼”,然后继续回去与迪尔德丽谈话。
兰登说了声“我们接着聊影子吧”,便又回到跟本尼迪克特和莉薇拉的谈话中。
“明白了?”她说。
“什么?”
“你不是真的,只是个影子。”她拍着我的膝盖说,“现在想来,我也一样。今天真是个坏日子,科温。”
“我知道。我也感觉糟透了。我本以为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可以救布兰德回来。它生效了。可真为他带来不少好处。”
“别责备你难得的那一点点美德,”她说,“你无须为这个结果责备自己。”
“多谢。”
“我想朱利安的做法可能是对的,”她说,“我也想去睡了。”
我随她一道站起身,陪她走向房门。
“我很好,”她说,“真的。”
“你确定?”
她急促地点点头。
“那么早上见。”
“好的,”她说,“现在你们可以议论我了。”
她挤了挤眼,走出门去。
我转回身,看到本尼迪克特和莉薇拉靠了过来。
“去睡了?”我问。
本尼迪克特点点头。
“我也是。”莉薇拉说着吻了下我的面颊。
“这吻是为什么?”
“一些事,”她说,“晚安。”
“晚安。”
兰登蹲在壁炉旁,捅着火堆。迪尔德丽转身对他说:“别为我们浪费木柴了。弗萝拉和我也准备去睡。”
“好的,”兰登把拨火棍放在一旁,站起身,“好梦。”他冲她们的背影说道。
迪尔德丽向我露出满是倦意的微笑,而弗萝拉的笑则有些不安。我向她们道了声晚安,看着她们离去。
“得到什么有用的新情报了吗?”兰登问。
我耸耸肩。
“你呢?”
“有些想法,有些推测。没有新的事实,”他说,“我们试图推断出谁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那么……?”
“本尼迪克特觉得这就像抛硬币。不是你,就是他。当然有个前提,你不是幕后黑手。他还觉得你的伙计加尼隆也要多加小心。”
“加尼隆……对,有这个可能……我也这么想。我想他说的硬币游戏也是对的。也许他那面更重一点,因为他们知道我有前车之鉴,已经有了警惕。”
“我得说,现在所有人都察觉到本尼迪克特自己也很警惕。他努力向每个人推销自己的观点。我想他倒很欢迎凶手来试试。”
我轻笑几声。
“那硬币又平衡了。这确实是个掷币游戏。”
“他也这么说。其实,他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事实上,我希望他能重新开始和我说话。好吧……这事现在我也无能为力,”我说,“真他妈的该死。我去睡觉了。”
兰登点点头。
“别忘了先检查床底下。”
我们离开房间,走向大厅。
“科温,我真希望除了枪以外,你能想到再带些咖啡回来。”他说,“我想来一杯。”
“不会让你失眠吗?”
“不,我习惯晚上喝几杯。”
“我一般早晨更想念它。等尘埃落定,我们一定要进口一些。”
“小小的愉悦,却是大好的主意。对了,菲怎么了?”
“她觉得朱利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她也许是对的。”
“那凯恩的事又怎么说?”
“假设幕后不止一个人,”当我们走上楼梯时,他说,“比如说两个,朱利安和凯恩。他们最终闹翻,凯恩输了,朱利安料理了他,并利用他的死来削弱你的地位。过去的朋友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不好说。”我说,“各种可能性把我弄得头都晕了。我们要不就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要不就主动让某些事发生。也许后者更好。但今晚不行……”
“嗨!别走那么快!”
“抱歉,”我在楼梯平台上停下脚步,“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猜是一股最后冲刺的劲头。”
“不如说情绪紧张。”他说着赶到我身边。我们继续上楼,我努力配合着他的步伐,压抑住疾走的冲动。
“好吧,睡个好觉。”他最后说道。
“晚安,兰登。”
他继续上楼,我则沿着走廊走向我的房间。我觉得身体有点颤抖,一定是因为这个,钥匙才会从我身上掉了下去。
我趁它还没落下太远,一伸手在空中将它捞住。与此同时,我突然觉得钥匙下落得要比平时慢。我把钥匙插进锁孔,拧开。
房间很黑,但我决定不点蜡烛或是油灯。我很久以前就已经习惯了黑暗。我锁上门,上好门闩。此时,眼睛已经差不多适应了门厅的昏暗。我转过身。几缕星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我走过房间,解开衣领。
他就等在我的卧室里,在房门的左侧。他的位置绝佳,而且纹丝未动,完全没有暴露自己。我径直走了进去。他的位置理想,拿着匕首,准备充分,他有偷袭所需要的一切要素。按理说我会死——不是在我的床上,而是在他的脚下。
我走过门口时,瞥见黑影一闪,察觉到有东西在里面,也明白其中的意义。
我知道即使抬手格挡,也已为时太晚,没法避开这一下子。但有件怪事比刀来得更快:偷袭者的动作慢得出奇。他紧张地等了这么久,动作本应快似闪电。这样的话,我本不应该在结果产生前就意识到事情的发生。我原本没有时间半转过身,尽可能挥动手臂。我的视野里充满一片红雾,当钢刃碰到我的腹部并深入进去时,我感到自己的前臂打到了伸过来的手臂。我今天早些时候刚刚走过的那个试炼阵的宇宙图景,朦朦胧胧地出现在这片红色之中。我弯腰向下倒去,完全无法思考,但仍保持着一瞬间的清醒,那图案逐渐清晰,逐渐逼近。我想逃跑,却向下倒去。
我被传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