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县,属于江陵地区,以盛产莲藕、鱼米闻名,本来的繁华之地因为外寇肆掠、连连战乱,而今萧条零落。
菜市场上贩卖者寥寥,多是老妪妇女,所卖东西也是不多,大多一斗米,一把蔬菜。
所以,一手提着一个木桶,一手挑着一根穿着红公鸡一家的木棍的詹焱如同鹤立鸡群,让人频频侧目,詹焱倒是无所谓,带着一地鸡毛,招摇过市。
詹云本是不让詹焱来的,在她看来男子上街叫卖总是不好,奈何她终归是个柔弱女子,七八只鸡实在拿不动,只得让詹焱跟着。
待寻了一块空地,詹焱将鸡放在地上,亦将手里的木桶放下,里面放着的是姐弟两昨日在自家池子里钓着的两尾鲤鱼。
东西放好,詹云便走到詹焱面前,将詹焱身上的鸡毛细心捡了,又仔细将詹焱有些凌乱的衣衿整理一番。
詹焱家中离永安县不近,姐弟二人卯时出发,午时才至,詹焱看着顾不得满头细密的汗珠的詹云,没出声,心中一片温暖。
片刻后,詹云将詹焱衣服上最后一处皱褶整理好,满意的拍了拍詹焱的肩头,点点头道:“我家阿弟真帅,自己去玩罢,记着啊,别去招惹阿娇那小妮子!”
说罢塞了一块干粮给詹焱,示意詹焱赶紧离开这不入流的地方。
詹焱笑道:“阿姐,别这样,我陪你一起罢?”
詹云急,望了望周围,这才小声说道:“别!出门时咱两可时说好的,这泥腿子待的地方,你不能待!”
“阿姐能待,我自然也能待,再说泥腿子又如何?”詹焱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帕给詹云擦了擦额头上汗水,不以为意的笑笑,说道。
“你!”詹云气急,声调都高了些,引来临近两个老妪的探寻的目光,詹云这才发现不妥,连忙低声道:“小阿土,听阿姐的,男子汉大丈夫,这些活不能做,你且去街上逛逛,太阳落山前回来便是。”
詹焱正想辩驳,却是周便围上了七八个别着刀的汉子,詹焱瞧着本想将詹云护在身后,却是詹云反应更快,柔弱的身子向前一窜,挺着脖子将詹焱护在身后。
一麻子脸,满脸横肉的汉子,双手环胸,吹了吹嘴上的胡子,眯着眼说道:
“哟,詹小娘子,又来集市啊?我瞧瞧,哟,今天卖的好东西不少啊?懂规矩罢?就算是魏大公子这几日可保不住你咯,禁渔令,你是知道的,罚金五两自不必说,卖了你摊子上的你都交不上,至于穿着个肚兜游街,啧啧,大爷我还真是期待啊。”
听见麻脸大汉的话,詹云面色一白,连忙将桶里的一尾鱼抓出来,小心翼翼得递给眼前的麻脸大汉。
麻脸大汉一把打掉詹云手里鱼,任凭那鱼掉在地上不停的扑腾,麻脸大汉瞟了一眼鱼,这才皮笑肉不笑的道:“当大爷乞丐呢?一条烂鱼就给打发了?今个大爷心情好,便不去衙门告你私自捕鱼了,正好弟兄们馋了,那几只鸡拿给大爷,让兄弟们打打牙祭。”
詹云脸色一苦,这鸡是用来给詹焱换盘缠的,如何愿意给这麻脸大汉,顿时有些结巴道:
“这。这。李哥,这鱼是我自家塘里养的,要不您将鱼都拿去罢?”一边说着,一边死死拉着詹焱攥紧的拳头。
“舍不得?”麻脸大汉冷笑,却是转身便带着一群人作势要走。
詹云在怎么成熟亦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女,眼泪一下便流出来了,万般无奈下喊道:“拿去,拿去罢!”
麻脸大汉闻言,回首,眯着眼,一手摸着下巴,大笑道:“哟,快看詹云小娘皮哭了!哈哈!”
“哈哈哈!”身后的马仔亦是配合的大笑。
麻脸大汉走到摊子前,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了詹云一眼,这才笑嘻嘻道:“有个词儿怎么说来着,哦对!怜香惜玉,大爷我怎么着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这么着罢,大爷我现在不高兴,你还得把鱼赔我!”
说罢,看见詹云身后的詹焱死死瞪着自己,麻脸大汉不以为意道:“你就是詹云那小白脸弟弟?看什么看?仔细你的皮!”
詹云轻轻拍了拍身后的詹焱,这才闭着眼,泣声道:“都拿去,都给你!”
“懂事!”麻脸大汉笑了笑,躬身,向那穿着鸡的木棍拿去。
手在半途,却是被一双手捉住手腕,麻脸大汉脸色一变,抽手,却是不动,手腕被捏的生疼,麻脸大汉反应不慢,轮着左手,便是向前打去,还没碰着人呢,却是又被抓住,麻脸大汉疼的龇牙咧嘴,抬头,却是见詹焱血红着眼青筋毕露,死死瞪着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一切发生后,麻脸大汉的手下这才反应过来,拔出腰间的刀,便是要冲上。
詹焱捏着大汉的手,使劲一扭,大汉一声惨嚎,却是被詹焱下了手腕,詹焱手一松,右手又是闪电般的窜出,掐着麻脸大汉的脖子,一提,便将麻脸大汉提溜起来,左手将詹云护在身后,血红的眼环顾那些麻脸大汉的手下,大喝道:
“来啊!看我先死,还是这GNYD先死!”
麻脸大汉的一众手下,止步,没人不信詹焱的话,能单手提起百八十斤的大汉的人,要捏断人的脖子,显然是个轻松的活计,一时众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提刀筹驻。
詹云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有些懵,待她反应过来,只见那麻脸大汉被詹焱提在空中,手脚乱蹬,眼睛反白,眼看就要毙了气,连忙拉着詹焱的衣袖,急道:“阿土,快放了他,别出人命了!”
詹焱手不松,依旧红着眼瞪着麻脸大汉,道:“可是,阿姐,他。。。”
“阿土,求你,放了他,快出人命了!”身后的詹云声音已经带着泣腔。
“哎。”詹焱叹息,右手一甩,便将麻脸大汉仍在道中。
麻脸大汉摔在地上,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又深深吸了三口气,这才缓过劲来,看着不知所措的手下,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tm愣着干嘛?给劳资抄刀子砍死这个杂碎!”
麻脸大汉一众手下这才反应过来,便要继续往前冲。
詹焱一手抄起还挂着公鸡一家的木棍,一手将詹云护在身后,严阵以待。
“住手!”一声大喝传来,一白衣少年骑马而来,手中马鞭一扬,“啪!”狠狠抽在冲的最快的那提刀汉子背上,顿时抽的他背上皮开肉绽,摔了个狗吃屎。
麻脸大汉的手下看着来人,顿时不敢动了,直到那少年将马横在詹焱身前,将詹焱与詹云护住,这才下马,怒视麻脸大汉,骂道:“滚!”
“哟!魏公子来啦?”一个手下将麻脸大汉扶起,他这才低眉顺眼道:“小人这就滚!”
就这不说二话,拉着一票手下麻溜的滚了,只是输人不输阵,待走的远了,这才高声讨论道:
“詹云这个小娘皮,还真是不识抬举!王大公子看中她,那是她的福气,哼!野鸡就是野鸡,怎么飞也成不了凤凰!”
“诶?你说这老娘们,都快二十了吧?还不嫁?”
“你懂啥?她与他那小白脸弟弟孤男寡女整日呆在屋里,何等快活,哪需要嫁人?哈哈”
哄笑声传来,詹云看着眼前那白衣少年,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
詹焱:“阿姐没事罢?”
白衣少年:“阿姐,我来晚了。”
两个少年异口同声。
詹焱闻言瞪了一眼那白衣少年,做了个口型——“你敢瞒我!”
白衣少年笑笑,耸了耸肩牵着马走到一旁,不打扰姐弟二人。
詹焱不理他,掏出手帕,将詹云脸上泪痕擦干,看着坚强的阿姐此时浑身颤抖,詹焱顿时红了眼眶,苦涩道:
“阿姐,阿土无用,让你受苦了。”
詹云却是明媚一笑:
“那就等我家阿土功成名就再来保护阿姐好了,不许哭鼻子,男儿有泪不轻弹。”
詹焱忍住眼泪,勉强笑了笑,说道:“阿姐真有文化!”
詹云伸手想拍詹焱的头,却是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转而为詹焱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袖,笑道:“又来!口花花,还不是老先生教的好,我给你们做饭时偷听了些去。”
詹焱看着眼前还挂着泪痕却强颜欢笑的阿姐,低头不语,詹云仔细理着詹焱有些凌乱的衣服,地上是受到惊吓不停格格叫的红公鸡一家,思绪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喂!魏大户,我家的鸡和鱼你买不买?”待将詹焱的衣角理好,耳边传来却詹焱有些轻浮的话语,詹云皱了皱鼻子,抬头教训道:“你如何能这般与魏公子说话?”
白衣魏公子却是掏出荷包,放在詹云手上,笑道:“哈哈,阿姐,无妨,小土鳖嘛,我这出门匆忙,只带了十两银子,不知够不够?”
“多了多了,公子这些东西不值这么多钱的。”詹云顿时羞红了脸,连连摆手道。
詹焱顿时有些不忿,那魏城叫自己土鳖,阿姐理都不理,自己不过叫了声大户,便被教训,说道:“阿姐你就收着罢,没事。”
詹云柳眉一抬,看着詹焱却要发作,倒是白衣魏城阻止道:“阿姐,这些事应当的,这点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别放在心上。”
“是啊,阿姐,我这把鸡和鱼给魏城送去,你先回家,我去去就回!”詹焱连忙将鸡扛在肩上,一手提着鱼,便对魏城使眼色,魏城为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倒是詹云有些筹驻,一脸为难的看着魏城,她自家弟弟的脾气,她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一去怕不是去找那麻脸大汉的麻烦?但总不能让魏公子自己将鸡扛回去罢?
白衣魏城笑了笑,道:“阿姐且放宽心,我看着土鳖。”
魏城的笑仿佛有种魔力,詹云顿时放心道:“那有劳公子了。”
詹焱对阿姐为何将自己与魏城区别对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总有种自家鱼塘里的鱼被人摸走了的感觉,不耐道:“魏大户,走不走!”
不待詹云发作,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魏城对詹云抱了个歉,牵着马跟上了詹焱。
看着扛着鸡,提着鱼,活生生走出大将军范的詹焱,又看了看一身白衣牵着骏马走在一旁的魏城,詹云摇了摇头,自家弟弟何时能有魏公子一般的风度就好了,将手中还带着余温的荷包揣在怀里,詹云带着心事走上了回家的路,却是不曾注意,周围一群带刀的青年悄悄护卫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