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里第一回合刚结束,朱久炎就带着朱福出现在府衙二堂的厢房门外,身后还跟着百多号的王府侍卫,这么一大群人到来自然全场瞩目。
何迪看到小侯爷朱福精神一震,连忙走出来相迎:“朱兄可叫我好等啊,这位便是世子殿下吧?殿下安好。”
孔敏反应倒很平淡,草草向朱久炎一拱手,就站在一旁。
王励也率众相迎,一脸的喜出望外。
他实在很佩服自己的眼疾手快,舳舻侯这靠山果然手眼通天、坚硬无比,小侯爷一来荆州就能去拜访湘王府,还与世子相熟能一同出游。找个机会求小侯爷在世子跟前帮我美言几句,我再奉承奉承,昨晚那小小的不愉快不就揭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将儿子给提前捞出来。
王励的目光又落在了孔敏身上,与孔敏的目光相接,心里腹诽:嘿嘿,敢对我儿子下手,先让你嘚瑟一阵,等我奉承好了世子,再利用刺杀世子的事把你给撸了!
孔敏表面从容淡定,脸上轮廓分明,气度飘逸自然,站在那倒真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感觉。
其实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看了王励一眼,二人目光一碰,溅起一片火星,心道:“哼哼,你这个蠢材,还一脸狗腿子样,等会这世子说不定让你们哭都哭不出来。”。
他提了提嗓门:“不知世子殿下来府衙有何贵干?孔某聆听教诲。”
“哪有什么贵干,我是来带人投案的,昨晚我的侍卫赵虎当着王同知的面杀了人,真是好大的狗胆!我心里实在气愤不过,就把他押回了审理所,想问明原由。不料,却给父王训斥了一顿。父王说了:杀人偿命,湘王府不是藏污纳垢之地,不能让这样的凶徒败坏了王府清名,案子还是交给地方官府审理比较妥当,关在王府像什么话,不明情况的还以为咱们在纵容、包庇呢。”朱久炎笑吟吟地说着。
“殿下铁面无私、深明大义,朱某佩服。”朱福恭维道。
王励笑呵呵接上马屁:“殿下英明!湘王高风亮节,家风和德行,都是我辈所必学的!由此可见湘王府正是我荆州所倚所赖,各地藩王要都像湘王这样时刻心向朝廷,则社稷安稳,百姓安泰!要不是朝廷规定只有每月初一才能朝拜王爷,下官恨不得能时时登门,日日膜拜王爷的风采。”
说完还惋惜般叹口气,配合他那激动的语气,简直已将湘王奉若神明。
啧啧……真酸,饶是朱久炎的厚脸皮,都给王励捧得牙齿发酸。真特么恶心,呵呵,你既然这么喜欢拍马屁,我给你个好差事。
“王法大于天嘛,应该的,应该的。”朱久炎随口敷衍了一句,又道:“我观王大人公忠体国,精明强干,这赵虎杀人之时您又在场。这样,一事不烦二主,我把他交给您了。”
说罢,不由分说的让刘常把赵虎给牵到王励身旁。
赵虎精神头很不好,满脸的疲惫。昨晚他在审理所一夜没合眼,刘常对他不好用酷刑,只能这样生生熬着他,不让他睡觉休息,现在他是眼睛通红,浑身邋遢,如同恶犬。
“这……”
王励看到赵虎这幅模样,先是一慌,接着又是一惊,倒霉差事怎么落到我头上,不应该是知府接手的吗?!世子爷你懂不懂规矩,我是副职啊!但他之前那番表现又不能让他当场拒绝朱久炎,只好强笑着接手。
孔敏精神一震,昨晚的事他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赵虎这个侍卫杀的可是锦衣卫,锦衣卫啊!这案子正如烫红的烙铁,谁接手,谁脱层皮!世子果真跟王励他们不对付,开始下手整治了,看来我孔某人只需在旁稍稍配合就行。
心中落下了定心丸,孔敏老神在在地装起了木头菩萨,等候朱久炎继续出招。
朱久炎环视二堂一周,朱福和何迪正在他旁边闲聊,荆州府衙大小官吏和捕快们都聚拢在周围,他满意的对着孔敏露出了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笑得很甜,两排洁白的牙齿闪耀出亮光,背着的手对隐蔽在角落的伴伴赵来打了个手势,赵来一见连忙对着身后一挥手。
张大领着三名粗布钗裙、面容姣好的女子从门口进来了。三个女子手中都抱着一个两三岁,面黄肌瘦的娃娃。她们路过赵来身边时,赵来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番,还用手指对着堂中比划了一下。
三名女子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们抱紧了手里的孩子,站在堂外深呼吸一口气,便敏捷地冲进了二堂。
很快,二堂里传来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
“孩子他爹!奴家终于找到你了!你个没良心,居然是个当官的,为何对我母女始乱终弃?孩子,快,快叫爹。”
“小侯爷,奴家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良家女子,孩子是无辜的啊!你可以不认奴家,但孩子可是您的血脉,求您一定要带着孩子啊!”
“何公子,我本是青楼女子,按说不应该找上您,但娃娃确实是你的啊!您包了我三年,我可从来没接过旁的客人,您可不能走啊!您走了,咱们娘俩依靠谁去呀!”
堂内传来朱福、何迪和王励惊愕的吸气声。
“爹——”三个孩子甜甜地开口,声音稚嫩清脆,惹人疼爱。
赵来站在墙角掩嘴偷笑。
整个二堂一片静谧,只剩下了三个女子的嘤嘤哭泣之声。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朱福和何迪此刻如遭雷殛,睁大两眼呆楞着看着牵着自己手开口喊爹的孩子,脑子里都是一片空洞虚无……
他们是什么出身,哪里碰到过大庭广众之下带孩子找爹的主?
王励显然也没料到,一脸震惊地瞧着脚边的一对母女,目光在她们身上来回巡梭,又瞧了瞧老神在在的孔敏,神情惊疑不定。
那女子跪在他脚边,一手抱着女娃子,一手死死抓住王励的大腿,生怕他跑了似的,还声泪俱下控诉王励的薄情寡义。
“孩子他爹,三年前你说奴家美若天仙、貌比貂蝉,整曰来招惹奴家这良善人家的女儿,当时你对奴家海誓山盟,口口声声说你原配生不出,王家没有后代实在不孝。只要奴家与你好了,定与你原配一纸休书,娶奴家为正室!你这骗子!你儿子都那么大了!你哄骗得了奴家的清白身子,还为你生下女儿,没想到你见生的是一个女娃,就翻脸无情,说走就走,奴家何辜,孩子何辜!王励,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当官的!你今曰定要给奴家一个说法,不然奴家就一头撞死在你这大堂之上,让你遗臭万年……”
王励听完,身躯打摆子似的剧烈颤抖几下,脸色惨白,怒道:“泼妇……你放手!你……你到底是谁?本官不认识你,你这妇人胡乱攀咬朝廷命官,不怕王法森严么?”
那女子听了却并没有被吓倒,反倒不依不饶起来,“好呀,从前当奴家是宝,现在却骂泼妇?奴家不活了……”话还没说完就做势往堂中的红柱撞去。
“娘!”一声稚嫩的叫喊,实实的催人断肠。
王励看女子的动作,魂都给吓没了,这女子真出点什么事,这事可就大了,不说遗臭万年,保准上达天听,头颅不保。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柱子前面,用圆圆的肚子挡住女子的脑袋。
只听“哎呦”一声,二人成了滚地葫芦,倒在一起,那女子趴在王励身上,抬头正好看到朱久炎,她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易察觉地朝朱久炎笑了笑。
这边如此热闹,朱福二人那里也不平静。
“良家女子”抱着朱福的大腿,哭喊道:“小侯爷,求您就带着孩子吧,奴家还未出阁就没了清白身子,娘家嫌丢人,把奴家赶出来了,奴家身上已经没银子了,这孩子不能跟着奴家吃苦啊!”
“贱妇你看仔细,朱某与你从未谋面,你必然是认错人了!”朱福反应了过来,想把脚给抽出来,可惜那“良家女子”铁了心抱着他的大腿,死不松手。
朱福气得眼前发黑,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毫无形象地叫道,哪里顾得上翩翩贵公子的形象?
“放手!放手!你这妇人,好没道理!何某人第一次来荆州!何来三年之说?!”
“好好好!没有包养,没来过荆州……何公子,但他真是你的孩子啊,你自己的骨血,你也不想他从小在青楼长大吧?你就认下他吧。”
何迪听得她前一句,眉头稍稍舒展,正要好言劝退,冷不丁地突觉得手中一重,这青楼女子居然直接把孩子塞给了他!他正要还回去,没想到这孩子抓着他的手指吸吮了起来。
何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