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拉到了,江面上的江船也不能放过。
朱久炎安排几条渔船,直接把“六文钱管饱”写在船帆之上,让几个精通水性少年们就坐在渔船上,一遍又一遍的吆喝着“六文钱管饱”的口号。
渔船在江面上吆喝着来回游荡,吸引了不少过路船只的注意力。
几艘小客船慢慢靠了岸,从船上下来一个船夫,小心翼翼地来到茅草饭铺,询问一位穿着制服的税差:“这位官爷请了,船上有几个客人想买点饭菜回船上吃,他们不过税卡,不知可否不收过关税?”
那差役不敢做主,赶紧跑来禀报。
朱久炎看了周季陶一眼,周季陶会意微微一笑:“你去告诉他们,不用买到船上去吃,只要不出茶肆,就不收过关税。”
船上的客人得了消息后,还是不敢上岸,最终还是让那船夫连续跑了几趟,买走了十份盒饭。
周季陶尴尬一笑,道:“殿下,差役的名声不好,他们心里都发憷,担心碰上讹钱的圈套。”
朱久炎看着火热的场面,心情无限好,不以为意道,嘴角微微一翘:“便宜人人爱,我们只要把名气做出去了,时间一长,我们有没有讹人,他们会知道的。这些客船或货船的东主们,会上岸来吃饭的。”
陆陆续续又有一些行人,到饭棚吃了大碗盒饭。
眨个眼的工夫,原本剩下的几十份“盒饭”,全部被一扫而空。
十几个妇人洗碗刷碟,简直忙不过来,没有吃到饭在外面排队的人还越来越多。老村长蒙永是个有心人,他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整个茶肆的情况,看到如此火爆的场面,眼睛开始发亮,随机应变,一边安排人手去屯里收购急缺的食材,一边吩咐魏志强去卫城买来更多碗筷。
朱久炎暗暗点头,这个退休指挥使就是各个方面的素质都过硬,看事做事。
而不是和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才动一下。
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等过了晚饭点,负责管帐的高二宝,统计好账目,做出了流水账。
他笑嘻嘻地向朱久炎总结:“禀告殿下,刚才一共买出了三百多份饭菜,大多数都是过路的客船上的客人买的。扣除成本,兄弟们的贴补以及雇渔船的费用,不只没有亏本,还盈余六百八十文。”
高二宝的算术是真的可以,人才啊。
周季陶在旁边接口解释道:“每天长江上,从柳林州渡口经过的各类船只将近五千艘。客船上旅客多,船又不能生火做饭,大多会选择上岸吃饭。这第一天还没把消息散布出去,往后买饭的人,肯定成批增加。殿下您的妙招实在是高明之极,小人佩服得紧。”
陈瞻也不失时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古人诚不欺我。殿下大才,陈某受教了!”
蒙永佩服的望着朱久炎赞道:“天下真有生而知知者!老朽大开眼界,原本心中以为殿下在胡闹,不想转眼间就解决困扰我几年的难题。这下,咱们屯里的米、面蔬菜都可以直接运来这里了。老朽叹服,殿下让老朽代兄弟们一拜。”
说罢,高大的身躯对着朱久炎推金山倒玉柱般拜倒在地。
朱久炎赶忙上前扶起,谦和地笑了笑:“蒙老勿需客套,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大伙才辛苦。今天剩下的钱,交给您保管了,明日安排人手去采卖各类物资。”
采买是最有油水的差事,绝对要交给可靠的人去管理。
蒙永的身份、能力、威望简直绰绰有,也不会出现贪污问题。朱久炎把茶肆交给他管理,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一下午才将近七百文钱的盈利,朱久炎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要搞批发市场,肯定要先有良好的场地,硬件到位,再加上宣传,才会有商家进驻。
他的目标其实是做中小生意的商家们,这个阶层的商人相当于经销商,本小利薄,要从大豪商手上拿货,会给盘剥很大一块的利润出去,很不划算。
商人们在柳林州吃便宜饭的时候,有个合适的场合,就可以交流彼此之间的生意,这才是朱久炎目前想做到的事情。
市场的门脸房,朱久炎打算学习后世的经验,建个二层楼,一楼作为样品陈列和洽谈生意的场所,二楼当作是小仓库以及伙计的宿舍。
盒饭生意非常成功,下面的计划就要紧锣密鼓地展开了。
朱久炎吩咐蒙永在紧挨着茶肆的地方先建起一座简易的茶楼。
茶楼内部,不设散座,全是隔开的雅座,目的很清楚,就是方便商人们洽谈生意。
为了加快进度,蒙永又从永兴屯调来了几百人。
搞建筑的木匠、瓦匠等等全不要请了,永兴屯可都是军户,安营扎寨那是必修专业。军队盖房子那要求不只要快,还要求坚固无比。
人多就是力量大,在专业后勤营的指点下,很快开挖地基,干得是热火朝天。
朱久炎招来高二宝和陈瞻二人直接吩咐道:“本宫想要一百个伙计,最好是能识字的童子。这些伙计童子,你们专门培训他们熟知大明律法,找一些衙门里的老吏亲自教导,五个月之内必须学会各种契约流程和制定。”
朱久炎大致描绘了童子的条件,男童、女童不限,八岁九岁左右,最好是孤儿、身体健康当然是必要的。
“……”
这一下,高二宝和陈瞻不禁倒吸凉气了,朱久炎的这番话,他们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平时商人做生意,尤其是在订立契约时,大多是慎之又慎,就怕因为一字之差,导致被人蒙骗,最后血本无归,呜呼哀哉。
很多商人根本没啥文化,识字的都不多。
商贾在契约上被人欺骗的事时有发生,一字之差,有可能人家给你纹银千两变成了你倒给人家一千两银子,这种事一旦拉扯不清,就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结局。
他们要运货,要出货入货,打听各地的行情,还要与人交际,就算是再精明,也未必能做到万无一失,若是这时候有个熟通律法的书童在旁边把关,契约还拟得天衣无缝,这等于给那些商人吃了一颗定心丸,增加了不少保障。
二人仿佛看见无数银子在对他们招手,这世子的脑子怎么长的?才六岁啊!真是妖孽!接着二人又是一喜,他们不是蠢人,此时差不多已经明白朱久炎的用意。
这柳林州虽然是个小小的渡口,地理位置却是不容忽视,因为这儿紧靠着长江,世子买了这么多的地,又搞了个火爆的饭食生意。
相信以世子的手段,这渡口恐怕以后会万千商贾云集,商人大多数时间在这里盘桓,势必会有人就近住宿、吃喝,如此一来,若是再盖一些客栈、酒楼、青楼、赌坊,岂不是要大发利市?
到时这些荒地的地价或许就要飙涨几倍,所有的生意只要与吃喝、娱乐、住宿有关,都会无比兴旺。
今天稀里糊涂的入了世子的生意股,两万两银子花了出去。本来以为是打了水漂,有点肉疼,没想到这生意还是条巨舰队!一定要抓稳了!他们两个现在是万分兴奋。
“殿下放心,我们马上去办!保证妥妥当当。”
二人行礼之后,飞也似地往荆州城而去。
看着二人的反应,朱久炎暗暗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快要下山了,该喊怜星回王宫了。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便偷偷走过去看她。
朱久炎带着侍卫们和沈亦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江边,河滩上散落着五彩缤纷的小石头,映着阳光反射出绚丽色彩。
极目远眺,整个河滩都不见怜星三人的身影。
就在这时,河滩后的小树林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
沿着蜿蜒盘转的树林小路绕了半圈,来到树林后一片空地之上,前方影影绰绰不少人影。
二十几个拿着扁担、锄头的乡民将几个人团团围在当中,因辛勤劳作而沟壑纵横的脸上,都带着愤怒神色。
前面人头攒动,朱久炎看不大清楚被围人等的样貌。
这些乡民撸起袖子,举着锄头、粪叉等物大叫大嚷:“害了俺们河东村的人,还想跑,没那么便宜!抓他们去衙门血债血偿!”
一时间群情汹涌。
刑房司吏肖广南和几名戴幞头穿皂靴差役站在外面努力维持的秩序,还有几个官不官商不商的中年人从旁劝说,看样子是当地的乡约、里正。
官差们脚下是一领破旧的苇席,苇席底下两只苍白的脚伸在外边,居然是一具尸体!
“公子爷,你们可来啦!”有人扯着公鸭嗓子跳着脚叫喊,声音就像锐物划玻璃一样刺耳:“这群刁民们非说是我们杀的人,可不是冤枉的紧?!公子,快来救我们啊!”
朱久炎定睛一看,这跳着脚的家伙居然是赵来。
怜星脸色涨红,莹润可爱的耳朵都变成了红色,抿着嘴站在中间一语不发,看起来已经羞怒无比。
张大正指手画脚的和一众乡民争辩,而赵来努力护在怜星周围防止他们靠近。
朱久炎见状松了口气,心道:“还好怜星没事,没有和乡农们打起来。”
众乡民见有几十个带刀壮汉走了过来,出于本能的敬畏,都瑟缩着往后退了一点,圈子便散开了一些,听到赵来他们和朱久炎认识,马上又激动了起来。
肖广南走了上来,朝朱久炎抱拳施礼:“在下乃荆州府衙刑房司吏肖广南,敢问公子是何人?和他们三人又是什么关系?”
刘常刚想上前训斥一番,朱久炎抬手拦了下来,指着怜星正色道:“我……我是他弟弟,肖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可否告知我一声?”
看到朱久炎身后从人众多,拥簇着他如同众星供月,询问他案情而又不先介绍清楚自己身份,实在无礼。
肖广南心中本来略有不悦,但从人群中又看到了他的岳父沈亦,沈亦正死命对着他使眼色,他哪还猜不到朱久炎的身份?
肖广南偷眼看了一眼怜星,心中一紧:弟弟?这件人命案,牵扯了皇族,这就棘手了。
既然世子不表明身份,他也不点破,一五一十的向朱久炎介绍一番案情。
这河滩附近没什么好去处,平日里除了为了生计而奔波的村民,基本不会有外人到来。
发现尸体的人叫刘老大,是附近的一个猎户,一个三十多岁、面相憨厚的中年人。
刘老大在山中打了一天的野味,携带猎物来到江边清理完血迹,回程途中。
就在河滩后的小树林边上,他看见两只光脚从草丛里伸出来,当即就吓了了一跳,定了定神,壮着胆子上前查看了一番,只见草丛里面躺着一个女子,上前查看,发现那女子早就死了!
别看刘老大是个老猎户,专门猎杀各种动物为生,但是死人还真是不多见。
尤其是在这僻静的林间小道当中,他惊出一身冷汗。
咦?这女子好生眼熟,好似是隔壁河东村人?
刘老大很快做出判断,飞也似地跑到旁边河东村通知了里长和村民。
里长听到有村中的女子被害,不敢怠慢,一边遣人往城里去报官,一边带着村民们赶紧到河边查看。
半路上,遇到怜星三人正从树林中往外走出,当即把他们拦住,不准离开。再往里边搜索,不多时就看到了女尸。
“啊!这不是白华家的闺女吗?早上还看见她在河边洗衣服,怎么就死在这里??”有人惊呼出声。
众村民立即围住了怜星三人,有盘问的,也有直呼“杀人偿命”的,没过多久又有村民在树林里面发现了一柄带血的长刀,村民们登时认定是怜星他们杀的人,直到荆州衙门的人和朱久炎他们相继到来。
大明朝可不像后世,发生了人命案件,左邻右舍和见证人都有责任协助官府办案。
若是怕麻烦上身而装作没有看见,或者隐瞒不报,可是会被官府问罪的。
大明朝乡村有里甲互保制度,相当于后世的群治群防,刘老大害怕被连累,非但不敢隐瞒,一发现案情就赶紧通知附近里长,自觉主动性还是挺强的。
而里长得知发生人命案件,马上报官,组织村民封锁道路,正是大明子民遇到这种事情之后最正常的反应。
不过这样一来,怜星他们三个就成了唯一的嫌疑人了。
要怜星他们是一般人,凭现场这些证据,只好等着衙门里大刑伺候,然后刑部朱笔批红,秋后开刀问斩了。
村民们看着官差在场,朱久炎他们并不敢乱来,村民胆气大壮又鼓噪起来。
领头的几个后生正义愤填膺的对着怜星恶声恶气的吼叫,其中一个的手指都快点到了怜星的鼻子上,怜星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冒着愤怒的火焰,小脸通红,那又弯又翘的睫毛,好似染上了一点露珠。
赵来和张大两人竭尽全力护卫怜星,闹了个手忙脚乱。
赵来的衣服也不知被谁扯得四分五裂,荡一块披一块的搭在身上;张大的头发也被扯掉了好几绺,束好的头发披散下来,右眼乌青一片成了熊猫眼,衣服也扯得和抹布没多大区别了,真是狼狈不堪。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瞬间弥漫在朱久炎的心头,他面上铁青,眸中喷火。
待肖广南案情介绍完毕,朱久炎对他拱了拱手,开门见山道:“肖大人,这么说他们只是嫌疑人,还没有定罪是吧?那就不好意思了!”他扭头吩咐侍卫们道:“先把人给我完好无损的带出来!别伤了村民!”
朱久炎脸上透出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这件事虽然可气,他却不想乱来,先把人抢回来保护起来再跟村民们理论或打官司。暴怒只会让事件升级,恶化,一个不小心还会落人口实。
肖广南刚点头称是,却又听到世子要动手。他和差役们面面相觑,这要是逼着村民闹出民变,可不是他们这几个捕快能压制住的呀!听完朱久炎的全部命令后,轻呼了一口气;只是抢人出来,不伤人,还好。
李天福领着侍卫们结圆阵,气势汹汹地冲了上去,大群侍卫用刀鞘开路,用强壮的身体和器械把挡路的村民往两边拨开,众村民见状齐声喧哗起来,大多数人却害怕地往旁边躲闪。
侍卫们已经冲了进去护住怜星三人。
按照朱久炎的命令,整个冲撞过程中,只把村民们推开,并没有伤到一个人。
他们一辈子都在田地里面勤勤恳恳耕耘,用汗珠和辛勤换收获,老实巴交的农民。
哪里见到过这种阵势?吓得连连后退。
只有几个年轻人,挺着扁担上前,眼睛冒着怒火,把脖子一拧,差参不齐地吼道:“大明朝还没有王法了吗?恶贼害了人命,还敢仗势欺负咱们小老百姓,怕个俅!和他们拼了!”
这群后生大呼小叫,恨不得几锄头把怜星三人挖死。
饶是怜星识过不少世面,腿也有些发软。
至于赵来和张大两个宦官,此时吓得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械斗一触即发。
PS:不管您是在哪里看书,喜欢本书的朋友,别忘了来起点送个推荐、点个收藏支持一下哦~~
谢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