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补充道:“杀人手法非常干净利落,所有尸体上都只有一处刀伤,一击毙命!全府上下,没有一个活口。”
朱久炎顿时心中一堵,转而又是一股莫名的怒火升腾:我这穷孩子唯一的横财居然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给人抢了??靠!
他正在盘算着怎样把钱追回来。突然,街边两旁民居二楼窗口四裂而开,漫天木屑飞扬时,窗口里伸出十具劲弩,十个蒙面汉子分站在二楼窗内,每边站立五人,人手一具劲弩,对准了队伍中央的朱久炎。
随着一声恨恨而出的号令,十只黑幽幽的箭矢,箭头暗发绿光,明显淬毒,箭矢依次闪电般朝朱久炎射去。
朱久炎目光一紧,眼中瞳孔忽然收缩成针尖般大小,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身边的侍卫,根本不及呼救。
在外人看来,看着射来的弩箭不闪不避,小世子临危不惧一脸智珠在握的淡定,龙子龙孙,果真不似常人。
其实朱久炎这种反应是自然症状,人在受到惊吓后,脑垂体会分泌出各种元素,使人无法控制身体。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思想是敏捷的,但身体反应会变得异常迟钝。
身旁李天佑大喊一声:“刺客!弩箭!”与此同时,他双腿在马车上借力一蹬,飞身上前,一个起落,右手拿着带鞘长剑,飞快地拨偏射向朱久炎的五支弩箭!剑速快若闪电,剑势如同奔雷。
同时,他的左手用力一把将朱久炎推进马车之内。
李天佑整套应对动作是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没有一点思考和犹豫。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直接彰显李天佑超强的反应力和非凡的武艺。
朱久炎被李天佑一推,一跤跌进车厢里,额头着地,接连翻了几个滚,摔得他眼冒金星,一阵恍惚。忽觉眼角黑影一闪,身体的本能使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一枝利箭擦肩而过,“砰”地一声射中车辕。
贴身宦官马禾也反应过来,危急关头,他顾不得冒犯世子,抓住朱久炎的肩膀,使劲往下一按。猝不及防,朱久炎被他硬生生按倒在地,压在身下……
马车外。
侍卫们在朱久炎和马车之间形成一道又一道人墙,他们拿自己当了肉盾,护卫世子的安全。
马禾扑倒朱久炎的同时,四支弩箭接连而至。侍卫们面无俱色,将手中的钢刀舞得密不透风。激射而来的箭矢,遇到刀林,顿时失了力道。只听叮当三声脆响,被击落三箭,剩余一箭,也给击偏,穿过人群,穿过未及关紧的车门,射入马禾右臂。
说来话长,变故仅在眨眼之间。
“戒备,保护世子!”李天福厉声喝道。与话语形成强烈反差的是,他拿着盾牌,身子一矮,就地一滚,避开弩箭的攻击角度,滚到世子的马车后面去了。
李天福的这番“英勇”表现,看得李天佑眼角一阵抽搐,他连忙招呼护卫军们拿起盾牌,挡在朱久炎马车四周,借以掩盖兄弟这怕死行迹。
江阴侯吴高也带领所有部曲,迅速朝朱久炎靠近。
刺杀皇孙,何其大胆!
护卫军反应过来后,不由大怒,迅速在外围结成两个阵式,随着右卫指挥使蒙鉴大声下令:“前队追敌!火枪手二段式列阵压制,仪卫司竖盾守护世子!”
军队列阵,刀剑齐出,一千护卫军分两拨往左右民居冲而去,原地留着一百火铳兵,一排蹲式,二排立式,火铳平举瞄准,火铳齐射压制刺客。
护卫军冲进民居,刺客们根本来不及再射第二轮,只得各自分头逃窜。
窗口人影一闪,刺客首领前胸汩汩流着鲜血,他捂着中弹的肩膀,狠狠地看了一眼身处重重包围当中的朱久炎。
完全没机会了!
他仰头厉吼一声,状若疯癫,迅速跑进后院,憋足一口气,一头扎进护城河中。
在他身后,追来了一队军士,拉起手中强弓对河中就是一阵攒射……
朱久炎也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虽然事发突然,却并没有那么害怕,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这群刺客身上,而是抬头不停地打量马禾。这个平时不坑声的小宦官,右前臂上插着一根黝黑的弩箭,箭头入肉很深,流出的血液居然是黑色的。
有毒!
刺杀发生得突然,而且在闹市街上,直到此刻,所有人已经发觉,这场针对朱久炎的刺杀完全是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他们的目标始终只有朱久炎一人。
刺客还用上了十具强弩,弩可只是军队管制,地方一般官府都没有,既然弩都用上了,这毒恐怕……
“这场刺杀有很大的可能会成功,真的没想到他居然会给我挡箭。马禾这只手……”
这个小宦官居然还在对着我在微笑……
朱久炎面若寒霜,目光阴沉,盯着包围圈中那群刺客,对着指挥使蒙鉴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冰冷的话:
“留活口!我要知道源头在哪里!”
江阴侯吴高也看到了毒箭,他感觉出世子心中的犹豫和不忍,但既然敢刺杀皇孙,这箭头之上肯定是剧毒,再晚就要死人了。
他当机立断拔出配刀,左手一伸,紧紧抓住马禾右臂,右手挥刀全力砍下,嘴中喊道:“孩子,这箭上有毒!不砍手,你会没命的,忍住!”
朱久炎连忙转头侧过脸去,他不停抖动的眉头,显出了心中的不忍。
刀光一闪。
“啊!!!!!!~~~~~~~~~啊~~~~~~~!!!!!!!”马禾喊得惊天动地,疼得全身蠕动。
地上掉落下一条带血的齐根断臂。
“快取药!止血!包扎!救他!”吴高斩钉截铁地吩咐部曲。
鲜血四溅,血液溅射到了朱久炎脸上,让他感觉好烫好烫……
护卫军排成队列,抄着长枪缓缓逼近,既然世子要活口,自然就不能痛下杀手。刺客已被团团围住,护卫们的阵式就发生了改变,活捉有活捉的打法。他们分成了两部分,一半扬刀狠厉朝刺客们头顶劈下,另一半蹲下,原地一滚,手中钢刀横劈而出,刺客们举刀横挡头顶的长刀,顾及不到下盘突如其来的杀招。
一阵凄厉的惨叫过后,被围住的刺客都被劈中腿部,鲜血横流,护卫们合力一击狠辣无比,刀光过处,刺客们的腿肉几乎被横劈而断,肉与筋骨的分离清晰可见,白森森的腿骨就这样暴露出来,创伤无法致命,活口算是留下了。
九名刺客被全数被拿下,毫无悬念。
刺客们满身伤痕,被护卫们用绳索绑得结结实实,压到朱久炎面前,使劲按着他们的肩,让刺客们跪倒,他们高昂着头瞪着朱久炎。
“很好,很好!”朱久炎盯着刺客们,嘿嘿冷笑:“第一次出门就给你们刺杀,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很好……”
刺客们装扮很像苗族,脚上穿着草鞋,皮肤又黄又黑,身材瘦小,咿咿呀呀瞪着朱久炎,说着众人听不懂的语言。
“湘王就我一个独子,没有竞争对手,我隔皇位也非常远,不可能是出于政治目的。第一次出门就有人来刺杀?我就昨天杀了王延三个恶贼,是复仇吗?但刺客穿少数民族装扮……王延的宅子还有人捷足先登抢钱,哼哼,荆州的水有点深。”朱久炎蹙眉思考着。
荆州知府姓孔名敏,洪武十八年进士,年约四十许,荆州任上业已两年有余。科班出身,典型的文官,今日本以为是寻常的往来接待,不曾想在眼皮底下发生了危及自身前途命运的刺杀世子事件。
菩萨保佑!
孔敏吓得魂不附体,幸好王府侍卫骁勇,那小宦官忠心,刺客没有伤着世子。
他立马跑到朱久炎面前惶恐请罪。
“孔大人,刚才那场刺杀你也亲身经历,希望你尽快摸到刺客的源头,抓到那个逃跑的刺客!还有,今天有人在荆州城内残忍地杀了一户人家,二十三口人一个不留,你这父母官,不知道怎么牧守一方的!你若不尽快破案,我绝对参奏皇爷爷,让你性命不保。”朱久炎下了马车,怒气冲冲地往王府走去。
“是是是,下官一定给您和湘王府一个交代。”孔敏唯唯诺诺应声,关于活捉的刺客他是问也不问,更不想留在手里,随便世子怎么处置。
孔敏仿佛看到一顶黑漆漆的铁锅向他当头罩来,他一拍大腿,对随从吼道:“林推官,你速去湘王府旁听刺客审讯,王同知,你马上下令关闭所有城门、水道,另外调动府衙所有捕快、差役、帮闲,全城搜捕恶徒!我亲自去勘察灭门案件,林推官,你随后找本官回报。”
林推官马上领命而去。
同知王励却有些犹豫,他担忧地说道:“府尊大人,府衙出动这么多人手,动静是不是闹得太大,也太过扰民了?倘若人手全部派出去,偌大的荆州府衙怎么运转?咱们掌管九县二州之地,每日公文政令、审决讼案、稽察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一切政务可都需要官员处理,怎么可以抽调这么多人去封城、旁听、破案、搜捕?!”
孔敏横了王励一眼,心道:“蠢货,公文政令重要,还是脑袋和乌纱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