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扶残花,重重地落在楼姊星灵髻上的桃花簪上,了却留恋,坠入尘土。
静旷的苍穹下一孤燕疲惫地扇着双翅,一只散下的黑羽不和谐地漫过她的视线,她毫无波澜地将那片羽踩在脚下,挑起的目光瞥了一眼消逝的飞鸟掠痕。
宫墙琉璃瓦,宽敞的石道宫廷路让她觉得有些狭窄硌人,遮住她衣裙的素雅柔阳,冰冷茫茫,宛如野草丛生中的荒凉,无人问津。
此时她遇到绉凌,心中异常平静,死寂的心房中没有任何的生命迹象,不哭不闹,不伤不悲。
她想过再次见他的无数场景,唯独没有想到她成了他的皇婶。
她梦过她杀了他,那时他手揽佳人,她利剑夺命、手染血红——那是绉凌的心头血,只是每次她梦醒时都不记得那血的颜色,红色?黑色?
对,她是恨他的,恨不得让他去死。
她也欠过旁妨的情,不过她上世就还清了,旁师欠他们的还了,可现在她是楼姊星。
旁师已死,她又算是何人?那他们欠旁师的又该怎么还?
为什么?这世他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为什么?他是太子,从始至终都不是绉公子。
为什么?他偏偏要骗个死人,连真名都不愿相告。
这些她都不在乎。
女子的神情宁静空灵,精致的鼻眸无暇洁细,娥眉间飘忽不定的深远,她单薄的衣衫间摇曳着世态淡然。
上官夜蓝将她护在身畔,宽大的衣袖为她遮去许多的凉风肆意。
从她看到太子的那刻起,她眼神中浮起的浑浊让上官夜蓝心中有所沉默。
她认识太子?轩王府中难道不是她第一次见太子?
她究竟还有多少事在瞒他?
上官夜蓝心有所思,他知道——之前太子若不是因为楼姊星与自己有婚约,估计太子早就踏平将军府的门槛了。
上次新婚之时,太子窥探楼姊星、襟亭因妒放火烧人,起初他以为是那些个寻灵体的人寻到轩王府中,后来襟剑域主动把这件事告诉他,他才明白这太子对星儿有着不简单的目的。
襟亭是任性差点要楼姊星的性命,襟剑域又来救人,这兄妹俩个让上官夜蓝有些恼火。
可襟亭如今已成流长公主,又要远嫁,估计她早已泪流成河,这几日一直未见襟剑域,上官夜蓝知道他是个宠妹的家伙,现在可能也束手无策吧!
上官夜蓝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楼姊星的耳际响起,几分的顾虑道,“你这次面圣,不该说的不要说,什么事不准承认,其他的本王自有办法!”
不论如何,只有她活下去,他才能有机会查明这一切。
女子听到上官夜蓝的话,阴云暂时藏匿,她莞尔一笑,主动搀上他的左臂,轻声细语道,“夫君,是怕臣妾会主动认罪?”
“不是。”
“夫君怎这般肯定?”女子一时好奇地反问道。
“因为贪生怕死更适合你。”
上官夜蓝淡淡一语。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很疼、很疼……”女子再次无意地眺望着天际,沉沉而语,像在说与自己听。
上官夜蓝追随着她的目光,仿佛听懂她话中的深意,他想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何小小年纪总会在不经意时流露出沧桑感?
她说她死过一次?
是指灵夕妍以骨做药,浴火焚身而死吗?
她说她很痛。
烈火撕扯的痛楚,他也怕,因为妍儿,也因为现在的星儿。
上官夜蓝狭长的眼尾越过杂乱的残瓣凌花,目光中盛满的疼惜全部倾向身侧的娇人,语中好似有些悔青,
“妍儿,你的命是本王的,本王不许任何人碰你,即使是皇兄,你可懂?”
“王爷,臣妾楼姊星,不是灵王妃。”楼姊星笑笑,眼眸深处是三分浅浅的失落,还有七分的感叹。
“于本王,你们是同一人。”上官夜蓝一语带过,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反而更像懒得解释。
难道世间男人的钟情对她就这么难求吗?原来上官夜蓝一直把她当作灵夕妍了,她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
不论是先来后到,她永远都是最傻的那个。
绉凌,他对她说过海誓山盟,她是他的先来者,最后他还是为了后者的旁妨让她去死!
上官夜蓝,他对她说过要护她一生周安,原来她只是接管着他对灵夕妍的爱意,她是后者,却借了灵夕妍的华容。
楼姊星看着华丽的宫门,上书“政悯殿”,终于要到了,这一路她走得好累。
她抬首望着上官夜蓝,淡然一笑,“王爷深爱灵姑娘,臣妾自是不可奢求。已经到了,就让臣妾一人进去吧!既然皇上只想问臣妾一些事,等臣妾和皇上说清楚后就出来了。”
上官夜蓝沉重地抓住她的皓腕,忧虑道,“本王陪你。”
楼姊星挤出一个微笑,轻咛道,“王爷不必了。”
前侧的黄衣男子似早意料到上官夜蓝的要求,转身均速来到上官夜蓝和楼姊星的面前,笑言,
“皇叔皇婶的感情可真好啊!既然如此,那就一起进去吧,父皇已经准许了。”他的五官虽然生得俊朗,可是在女子的眼中,他就像个令人恶心的物什。
楼姊星朱唇弯弯,扯出一下明媚的笑音,“呵呵,太子心细如发,果是凌云公子衣,妖妖美人舞。”
上官风落听到她一语,神色异变,恍如隔梦风彻,心中被她这句话激起圈圈不安的涟漪。
——凌云公子衣,妖妖美人舞。
这话他只对旁师说过,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谁?
上次他只是怀疑她是蓝蝶之女,因为那些银针是他放的,针针到穴,对寻常人杀伤不大,可是对灵体来说就不一样了,很可能会要她的命。
他以为她是因为落井时的碰伤或者是因为她是蓝蝶湘女才会久久不醒,从而令轩王苦心寻医。
倘若她是灵体之身,那与旁师又有什么关系?可旁师是在他面前死的,他记得。
楼姊星看他伫立在原地,他的神情有些错乱不堪,笑语中含有几分不屑。
“太子不走吗?我只是胡乱一语,太子莫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