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姊星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正堂内殿,杏眸低垂,观察着杯盏中的叶茎被热水浸烫地不断下沉,最后澄出茶底。
她端杯细品茶茗,心在曹营。
上官夜蓝对那蓝蝶印记究竟知道多少?他不是应该对当年楼泱未救灵夕妍之事耿耿于怀吗?他每次对她说那些糟话不就是因为她的楼泱的女儿吗?她也能理解。
可为何她却能在他针锋相对的言语中窥探到对她的关心?是她多想了吗?
一时间楼姊星的脑海中全是上官夜蓝的人影,她仔细地回想这几日以来上官夜蓝的所作所为,努力地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的幕后模样,但除了他厌恶她和其他男人拉扯外是毫无突破的。
是他吃醋了吗?还是因为自己是轩王妃,本该顾忌他的颜面?还是因为背后的蓝蝶印记才这般如此?
楼姊星一时双瞳剪影间疑惑不轻。
霎时,外殿步音杂乱无章,好番的聒噪,是七儿和一个男人的声音轰轰烈烈地闯入内殿,截断女子的思绪,
“我说你个野蛮人,小姐还在里面休息,你不能进去!”七儿拥拥攘攘地左臂拦右臂堵,依旧无用。
那个少年已经巧躲忽闪地来到楼姊星的面前,“嫂嫂,是我,是我!”
女子把茶盏放下,笑言“七儿,不用管他。”
少年马上把七儿推在一侧,侧身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指着七儿的鼻尖,微斥的语气中带着嫌弃,
“嫂嫂都发话了,你个小丫头还敢拦着小爷,在这整个皇城里还没人敢在小爷面前杵着拦路,还骂小爷是野蛮人,你是第一个!”
七儿一把打开他的手指,气恼双手恰腰地骂道,“指什么指,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还小爷小爷的自称,不嫌丢人啊!”
“你……我不打女子,今日饶你一马。”少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抬手欲打七儿,最后硬是强忍住把手放下,眼睛瞪得圆滚,一脸的吃瘪相。
曾经他好歹也是造福一方的恶霸,带领着一帮兄弟占领龙虎山头,名气甚是响亮,连朝廷都没有把他怎样,如今倒被一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骂,能不憋屈吗?
坐在凳上的楼姊星忙笑语解围,“七儿,再说这公子该翻账了。”
她抬眸,莞尔一笑,“我识得你,冷公子,别来无恙。”
少年一身黑色长袍,依旧腰间盘软鞭,清澈见底的眸子透着莽撞,挺拔的身材也是个虎实的美男。
“无恙无恙。”他忙打回着笑道。
折腾了这么久他才想到躬身行礼,只是礼行得甚是不规范,弯弯扭扭的让楼姊星看得甚是别扭。
女子轻摇摇头,扶直步摇,无奈道,“你以后见我就莫再行礼,火候欠佳。”
他可是很少对人进行行礼受教,即使在上官夜蓝面前也不曾收敛过,如今却是心甘情愿对她这个有个性的嫂嫂躬身。
少年听过女子的话,身子如被释放天性般立马竖直,自己不客气地坐到了楼姊星的旁侧,不拘地笑道,“嫂嫂,我冷离是个粗人,咬文嚼字和这礼仪躬行都是在要我命,还是嫂嫂明理。”
“冷公子若有事前来找王爷商讨的话,今日不巧,王爷未在府上,公子可改日再来。”
女子明眸皓齿尽显长嫂的温婉持家之范,颦笑间涂抹着温婉大方。
少年一听,赶快辩解道,“嫂嫂,我知道他不在府上,他现在在醉仙楼忙着大案子!我这次是来专意来找嫂嫂的,不找王爷。”
楼姊星眼角下落,低眉垂眸,沉默片刻,无人注意到她眼中的思虑,“找我?”
少年似看到桌上的杯盏,急言,“说了这么长时间,口都有点干了。嫂嫂,这茶水我可以喝吧!”
“嗯。”女子依旧一副笑面,浅应于少年。
少年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自己提起桌上的茶壶,上去就是豪饮,有一部分都流在嘴外,水滴啪、啪、啪地落在衣襟前端,阴湿一小片。
女子朝少年看去,将手帕递上,有趣地看着他,“冷公子,这壶茶水够吗?这不是酒,公子不必喝得这么急。”
“嫂嫂,你不知道,给着王爷办事跑腿是真累,他让我一个山大王整日里抗着个死人在大街上晃荡,这像什么话?以后我还怎么在我那帮兄弟面前抬头,这刚好路过王府就想着进来歇息一番,希望嫂嫂说说王爷,让他下次给我安排个体面的活。”
冷离似个抱怨的小媳妇,在楼姊星面前成了受伤的大孩子。
虽然少年心有不满,但是楼姊星还是能从话语间看出他对上官夜蓝的崇拜,他的潜意识里还是认同上官夜蓝的做事。
她的心中城池晃动,对冷离的话有所沉思,上官夜蓝在醉仙楼查什么大案还用到让人抗着死尸在人群中游荡,故意引人注意?
这个冷离曾经也是个叱咤风云、震惊朝野的响马,如今竟被上官夜蓝收到麾下,还心甘情愿地为他做这些烂事?
究竟是因为什么?是她对上官夜蓝一点都不了解。
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深入,结果却让她惊奇地发现这只是冰山一角。
她从来都看不透他的情义?不明白他的处事?也看不穿他的城府?
“冷公子,王爷这是器重你。圣人常云,‘大丈夫能屈能伸’,你想想王爷的手下有那么多,为何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说明他知道你有不同寻常的能力,把这个活交给你,因为他觉得你会比其他人更能胜任,更是对你的信任。”楼姊星见这少年思想纯粹,便是一通的胡诌将其捧上了天,口中道理一堆。
冷离听楼姊星这番言论,想到上官夜蓝对他是这样的心理,不由心情大好,“难怪王爷第一次见嫂嫂就跑到将军府说亲,原来嫂嫂不仅貌美,连人都如此机明,当初我就说嫂嫂是个有个性的女子,果然不假。”
女子心中一愣,难道她与上官夜蓝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将军府讨婚债的那次,而是更早?为何她记忆中没有一点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