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士刚进门,朱存极一把将他拉住,几乎是拖着他,快速向后院跑去。
来到二锤发现的那个地窖口,先把文士推下去,自己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又拉着文士,向一旁新开的地道跑去。
在这过程中,两个初次见面的人,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却配合的异常默契。
两人在地道里,跑了一段路后,地道开始猛烈的震动起来。上方的土顶,不断的落下灰土。
朱存极边带着文士,继续向前跑着,一边回头看去。
看到,以牙子为首的十几个少年,都安全进入了地道,快速的跟在他后面,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跑了多远,前面是个岔道,分别通往两个方向。
为了不妨碍众人前进,德三站其中一个洞口里,一指旁边的洞口,说道:“王爷,这边地道已经塌了,快从那边地道走。”
文士脑袋翁的一声,前面那个穿戴普通,一直拉着他引路的年轻人,居然就是秦王本人。
他以为在院里喊话的人,是秦王替身。
原来不是替身,是秦王本人亲身犯险,与罗汝才周旋,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他,这个没有见过面的人。
罗汝才大军,进入石山村那一刻起,就已经宣告,整个计划已经完成。
只要点燃火药,罗汝才那几万人,只有挨宰的份。
他根本就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接他!可前面那个,年轻的王爷,他就来了。
一股暖流,在文士心里滚动着,知遇之恩,何以为报。
地道的尽头,是一个宽大的地窖,地窖四周都是用条石垒成,中间还有树根圆木支撑。
朱存极看到,牙子他们都进入地窖后,才长长出了口气。
向最后进入地窖的德三问道:“现在什么情况?秦王卫队的士兵们,都怎么样了。”
德三赶紧回答道:“那些士兵,在地道被压塌之前,就已经都出石山村了。
地道是在刚才,山体崩塌的时候,被滚落的土石给砸塌的,他们撤退的时候,地道并没有事。”
朱存极问道:“地道塌的时候,有没有人受伤?”
德三摇头道:“没有,塌的时候,士兵和地道内的人,都已经撤出去了。”
朱存极长出了口气,道:“没人受伤就好。”
去检查地窖口的牙子回来,说道:“王爷地道口打不开了,应该是被东西给压住了。
七条通风道,有三条被堵住了,没有任何空气流动,其他四条正常。”
朱存极点了点头,道:“还不错,至少没有糟糕到要命的地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回头看向文士,拱手道:“先生,这真不好意思,让你身受险地了。”
文士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其事拱手道:“草民,王在晋,参见王爷。”
在这里,我们要费些话,稍微介绍一下王在晋!
孙传庭死后,后世评价!传庭死,明亡已。大意是,孙传庭是最后一个,能够救大明的武将。
可有后世很多人,不同意这个观点,认为孙传庭打仗再厉害,也只是个武将,想救大明,根本不可能。
真正能就大明的人,就是这个王在晋。
在孙承宗,建立关宁锦防线的时候,他当时是辽东经略。
曾数次上书给皇上,建议取消,这个耗费无数钱粮的关宁锦防线。
他到不是说,关宁锦防线无用!只是说,现在推动这个计划,不合时宜。
说白了,也就是提醒皇上:现在你都穷成什么样了?还想玩怎么大,你觉得合适吗?
他奏折上的计划,大概解读为。
将大军退守在山海关,只要能挡住满清就行!
将,向满清进攻的计划!改为,只守不攻。
倒出手来,集中兵力,先把比较好对付的流寇灭了。
然后,开始集中精力,发展农耕,促进经济,充盈国库。
待数年后,大明各方面都恢复些底气后,在对满清用兵,一举将其消灭。
如果当时崇祯,要是真批准了他的这份计划,别说流寇了,就算是满清,完蛋也只是时间问题。
比发展底蕴,关外和中原,跟本就没有可比性。
现实是,崇祯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他本人,也被孙承宗赶出了辽东。
最后,满清入关,王在晋战死杀场。
时势造英雄,明末乱世,没给王在晋施展才能的舞台,最后也只能黯然收场。
当然,对于王在晋这段历史,作为工科狗的朱存极,那是完全不知道,一点印象都没有,两人能走在一起,纯属机缘巧合。
朱存极见王在晋,这么正式给他行理。
也赶紧拱手道:“石楼县,朱存极。”
二人对视一眼后,均是一阵开怀大笑。
朱存极道:“先生,不如席地而坐,休息一下。”
王在晋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德三也端了两碗水过来,对坐在草堆上的二人说道:“实在是准备不足,只有清水了。”
王在晋伸手接过水碗,笑道:“在这种环境,能有碗清水解渴,也经很不错了。”
朱存极也接过水碗,扭头看到其他人,都喝着水,吃着干粮,坐在草堆上休息。
对德三说道:“你干的很不错,很多细节都考虑到了,看的出你们很用心。”
德三不好意思,说道:“这里的地道,都是于公公带人挖得,东西也都是于公公准备得,我来以后,东西都已经在这里了。”
朱存极拍了拍他肩膀,赞道:“你也很不错,能让几千士兵,通过地道,安全的出石山村,这就是大功一件。”
德三傻笑道:“谢王爷。”
王在晋在旁边,一直观察他们,对话时的表情。
只有尊敬,尊重,信任!没有畏惧,恐惧,蔑视。
田生兰果然没有骗我,这里的一切真的很不一样,这个秦王,非同凡响!
待德三离开后,朱存极喝了口水,问道:“先生,你怎么会跟罗汝才走在一起,跟兰兰又是怎么认识得。”
王在晋将水碗放到旁边,叹了口气说道:“我全家,都是被罗汝才手下杀得,所以我要报仇。
三年前,王家堡被罗汝才攻陷,全堡七百余口无一幸免,全部死在屠刀之下。
我92岁的祖父和我妻子,我两个儿子,都被流寇虐杀而死。
我回家奔丧,由于无法承受现实,神志有些迷失,穿着单衣跑到野外,准备找颗歪脖树,上吊自杀,一死了之。
正值寒冬腊月,天寒地冻,要不是田当家和他的商队路过,我就算不被吊死,也得被冻死。
后来,在田当家的劝服下,我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决定为家人报仇。
靠朝廷报仇是不可能了,只能自己来。
在田当家的帮助下,成功的进入了罗汝才的身边。
三年了,我苦苦寻找一个机会,不但能够除掉罗汝才,还要将他的势力连根拔除,可一直苦寻无果。
直到两月前,田当家派人找到我,将你的计划告诉我,希望我能够作为内应,将为害一方的流寇剿灭。
我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了,在后来,你就都知道了。”
朱存极端起那碗凉水,说道:“这里没有酒,就以这碗凉水代酒,祝贺先生大仇得报。”
说完一仰脖,将碗中凉水喝尽。
王在晋,哈哈大笑,道:“痛快!”
说完,也将碗中凉水喝尽。
两人相视大笑
朱存极问道:“不知先生,接下来有合打算。”
王在晋道:“为报仇,我早已辞官,现在又大仇得报,以后再无牵挂,如若王爷不弃,愿再麾下做一小卒,得一容身之处,如愿尔。”
朱存极赶紧拱手道:“先生如此大才,能够看上我,是我朱存极,莫大的荣幸啊。”
二人是越聊越投机,越聊话题越广泛,越聊兴致越浓。
朱存极发现这个王在晋,绝对是大才,最让他欣赏的是,此人性格不迂腐,变通能力很强。
不像明朝文人那样,说起话来狂傲的不得了,仿佛自己的学问,可以毁天灭地似的。
事实上,什么都不是,就一个饭桶。
古往今来,真正有本事的人,都是一样,就是不愿意随便嘚瑟。
当然,要是真嘚瑟起来,威力还是十分吓人得。
正当他们聊的开心的时候,地窖入口处的石板,发出了响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德三和牙子。他俩快速拿起放在旁边的刀,站在了入口两边。
其他人也都站了起来,手拿武器,背靠着墙,看着入口,响动越来越大。
吱嘎嘎…,石板被撬起移动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窖里,闲着格外的刺耳。
石板被撬起,手能插进的缝隙后,一堆手,扣住了石板的边缘。
只听有人喊了一声号子,众人一用力,将石板抬离洞口。
刺眼的阳光,一下照进地窖,让下面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二锤硕大的脑袋,伸进了洞口,瓮声瓮气的问道:“王爷,你没事吧。”
朱存极踩着台阶,来到出口,用手将他脑袋推开,没好气的说道:“好着那,赶紧让开,别挡道。”
朱存极抬脚走出了地窖,向四周看去,只见密密麻麻都是人。
有秦王卫队,游骑兵,以前临时组建的矿工军队,铁匠坊,火药坊,还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
所有人,看到朱存极安然无恙的走出地窖后,瞬间沸腾,欢呼声响彻石山村。
秦王,秦王,秦王……
也不谁喊的第一声,随后响成一片,每个人都奋力欢呼着。
对于这里所有的人来说,这个年轻的秦王,已经成为他们在这乱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他健康的好坏,时刻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朱存极向四周挥了挥手,喊道:“我没事,一切都好,让大家担心了。”
钱二喜走了过来,说道:“王爷,罗汝才没有死,被我们给抓住了。”
朱存极眼睛瞬间睁大,心道:“这小子,命可真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