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奸狡始终败露,忠良到底全安。劝君仰面看青天,上有雷公电闪。世事重重叠叠,人情倒倒颠颠。总为名利惹牵连,到头死而无怨。
——《西江月》
话说章定金拿住季德,会合了章江、山玉、璧全等,一同解上中军。见过了太师,问安道好,然后将季德推上来,跪在丹墀,将凶器放在旁边。太师望下一看,只见来人浑身衣甲,好似巡军的模样,不是外来之贼。太师大怒,喝道:“大胆的奴才,你是那里的毛贼,敢来暗害老夫?快快招来,免受刑罚。”季德道:“太师爷在上,小人是先锋营里的个夜巡军,并不是刺客,求太师爷饶命。”章江在旁,大喝道:“你既是本营军士,为何伤我家将?”忙叫那受伤家将,当着太师,献出伤来。太师道:“这样奸人,不打如何肯招?左右与我打这奴才!”一声吩咐,两边答应如雷,将季德捆了,一连四十大棍,只打得皮开肉绽,满地通红。这才是:
未得害人先害己,算来不如不害人。
可怜季德咬定牙关,死也不招。太师怒道:“你有多少羽党,谁人主谋,快快招来,免你死罪!”季德只不作声。章定金禀道:“这却是本营巡军模样。”太师道:“岂有本营军士害我之理?”山玉眼快,见他打棍时,身上吊下一面牌来,随即又藏起来了。山玉道:“且搜他身上,可有暗器。”太师道:“也说得是。”吩咐:“搜!”随即剥去衣服一搜,搜出一包硫黄焰硝,一口短刀,一面腰牌,牌上写着:先锋营随丁季德二字。山玉猛然想起太平庄上有他,跟随着刁虎的。随即走来一认,正是在杭州路上来追杀的贼寇,不由的心头大怒,喝骂季德:“我把你大胆狗奴,还敢支吾?在太师面前强嘴?你的出处,我尽知道。我问你:太平庄中、杭州路上的事,可还记得了?天理昭昭,也有今日!”一片话,问得季德浑身发战,哑口无言。山玉遂向太师说备细,太师大怒,喝道:“狗奴不招,与我斩乞报来!”左右便来动手,季德大叫:“小人愿招。”太师道:“快快说来画供。”那季德遂将刁虎、云文二人同谋差遗,投奔张实,设计行刺,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太师笑道:“原来如此。”吩咐打入囚车,留为对证。将他口供写了,吩咐众人:“只说是夜来擒到一贼,已经杀了,恐张实知道,又要生心。”正是:
一场奸计成虚,三件罪头定实。
话说太师审完季德,早已五鼓。那张实不见季德回来,心中疑惑。见手下道:“今夜中军捉住一贼,已经杀了。”张实暗暗吃惊,道:“只怕是他遭害了。”正在疑虑,忽听中军鼓响三通,张实慌忙披佳齐全,亲到辕门伺候点名。只见:
三千虎将趋金帐,十万儿郎至翠帏。
话说张实上帐,同众将参见已毕,太师向张实道:“先行,老夫乃是文官,不按军律,今日兵抵头关,还是先入关,还是先见见阵?”张实大模大样道:“这样反寇,不先杀他一阵,他如何晓得利害!”太师道:“既然如此,领一干人马前去冲阵,令钟山玉掠阵,老夫大兵断后接应。”张实领令,欣然上马,同一干人马杀出去了。正是:
初生犊儿,不怕虎威。
不言张实开兵。且言红元豹自从会了山玉,回大营见了雁都统,将会见山玉的言辞,细说一遍。雁翎父子听得云太师领兵,大家思议道:“云太师到了,到不好与他争斗,如何是好?”元豹道:“太师此来,原非交战,闻得他有先行张实,乃是奸党,持强叫战。他是刑部张宾的兄弟。”公子听了,大怒道:“既是仇寇,代我先送了他命,看他如何。”都统道:“不可。看太师面上,只可活捉,不可杀死。”遂令二红协同公子,领三千人马,前去探一阵,吩咐手下不许杀戮。公子领命上马去了。
章清道:“惟恐张成领兵出城冲营,不可不备。”都统道:“你可同董仁兄妹前去围城,遇将即捉,不可杀害。”章清领命,同董仁兄妹领本部人马,接应去了。正是:
旗枪遮日月,干羽卷风云。
不言雁家人马。再言先行张实,跃武扬威,领兵杀来。恰好雁公子也到,两边摆开阵势。张实坐马端枪,鼓噪要战,只见对阵开处,雁公子同豹彪二将出马。那张实大叫:“雁翎快来领死!”公子大怒,将神马一夹,枪到垓心,大叫道:“来将留名,少要大胆。”张实道:“俺乃正印先行张实便是。”公子道:“原来就是你这奸贼,公子爷正要来找你弟兄们的头,不要走,吃我一锤。”金锤一起,从顶上盖将下来。张实将双手把枪一架,险些落马,拼命的招架了八九个回合,料难取胜,回马败走。公子道:“那里走。”一马追来,伸开虎抓,轻轻提过去了。
山玉假意来夺,被元豹弟兄假意一阵杀回。那城上张成见救兵失利,吃了一利,忙忙上马,领兵出城接应,顶头撞见章江,拦住厮杀。张成夺刀上马,领兵冲阵。董金瓶大喝:“休冲吾阵!”将宝剑一起,杀在一处。章清大叫:“拿活的献功!”同董仁齐来助战。张成耀勇,一口刀敌不住三人兵器,战了十几个回合,董金瓶洒起红戎套索,将张成拖下战马,杀众兵去了。正是:
莫言女将无能处,走马江疆)场惯捉人。且言云太师见二将被捉,随即收兵回来,安抚百姓不言。
单言公子捉了张实,金瓶拿了张成,一齐打得胜鼓回营献功。先是公子同元豹、元彪将张实绑上来见都统,都统问道:“你就是先行张实么?想你弟兄们作威作福,残害忠良,贪财爱宝,误国害民,与刁发结党行凶,谁敢正眼儿看你!今日被捉,有何话说?”那张实跪在下边,禀道:“小将不知老将军的利害,冒犯虎威,望乞恕罪。如若不弃,愿在部下为一小卒,执鞭坠镫,世不忘恩。”正是:
摇尾乞怜真狗彘,不如一死到安宁。
都统笑道:“我帐下虽三岁孩童,皆知忠义,从没有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害国害民之辈。本当杀你号令,且看云太师的面,放你回去,下次被捉,定不放你。”吩咐左右:“还了他的盔马兵两,去罢。”那张实满面含羞,飞出营门,想道:“不如进关,去投张成,只说被我偷回来的便了。”正是:
偷生怕死,反复无常。原来张实还不知道张成被捉,故欲进关投他,这且不言。
且言张成被董金瓶绑上中军,喝声跪下,张成大叫道:“要杀就杀,俺岂跪贼!”公子大怒,举锤要打,都统喝住道:“休得无礼。”忙下帐亲解其绑,延之上坐,张成道:“被捉之将,怎敢当礼。”都统道:“你我昔日同寅,当年好友,岂可轻慢。”张成道:“老都统既知友不可轻,难道君到可欺?”雁翎笑道:“你想我平日的为人,岂是欺君之人?皆刁家父子不容,害杀忠臣,弄得老夫几乎全军丧命。圣上不问罪刁发,这也罢了,反把老夫满门抄没,若非云太师相救,久已做泉下之鬼了。老夫死不足惜,代累这一班随征将士,无辜被杀,尸不还乡,这是何苦?”这一句未曾说完,只见帐下章清、马如、元豹、元彪、公子、陈玉、金瓶、董仁、王老虎等,一齐提刀按剑,拥上堂来道:“若不报仇,势不两立。”这一声喊叫,唬得张成面如土色。正是:
众怒最难犯,专欲不能成。
都统见众人如此,便道:“张老将军乃是忠良,不得无礼。”众人退去,张成道:“老年兄的军威,真真利害。”雁翎道:“老夫有将令,凡见朝中别将,概不可伤残,但是刁贼羽党,便要杀尽。”张成见雁翎言词说话,犹如斩钉一样,忠义凛然,毫无私曲,不敢再问。后人有赞道:
铁胆忠心,军威勇猛。
除奸报国,只敬忠良。
话说当晚雁翎留张成在军中饮酒,道:“明日,老夫亲送老将军回关便了。”张成道:“多承美意。”当下张成就在雁翎营中住了。这且不言。
且言张实当日得放出营,到晚逃回关来,叫开关。关上军士不敢自动,回了山玉,山玉上城一看,见是张实单人独马回来,心中疑惑,吩咐开关军士随即开了关,放张实进关。张实进了关,问军士道:“张老总戎呢?”山玉在旁道:“今早也被捉去了,先锋还不知之乎?”张实看见山玉,满面羞惭,红了脸,问道:“张成如何被捉的?”山玉道:“今早先行失了阵,小弟来救时,被雁家众人围住,杀了一场,几乎丧命。多亏我枪法熟陷娴),方才冲出,不曾受伤。后来张成在城上,见先行失利,领兵来救时,想他年老了,刀法不如,被雁翎部下女将捉去,不知性命如何呢。”那张实听得此言,唬得哑口无言。正是:
魂飞海外三千里,魄绕巫山十二重。
那张实无奈,只得同山玉到帅府来见太师,太师大怒,喝道:“辱军之将,还来做甚么,推去斩了!”张实大惊,禀道:“太师息怒,末将有言上禀。”
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