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的树木漏下几点星光,月亮迎着行云匆匆前行;不知是月动还是云行;亦或是观看这清冷寂寥景色的人在行;
高耸的群峰寒气逼人,一座佛寺的遗迹屹立在山顶;昔年富丽堂皇,如今破墙残垣;可惜的只是梁武帝佛陀永伴的一厢情愿,如今只有张汉和郭巨侠猥猥琐琐的趁着天色未明,走进这座残垣。
深山老林,破庙残垣;野雉孤鸣,群狼呼啸;
怎么看都是野怪狐仙出没的场景,郭巨侠却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毕竟谁要是扛着五十多斤的东西,在凌晨天色微明时,就爬上一座三千多米的高山上,恐怕也只有躺在那里,再也不动的心思了。
张汉警惕的四处打量着;怕狼,苍狼啸月;看着很美好,但咬起人来就不美好了。
这地方是张汉打听了许久才选定的试枪地点;
在山峰之上东方望去,一抹晨曦微微泛红,空气清冷而干净,爬山的疲劳在观景中慢慢缓解;只有郭巨侠的喘吸声与景色不协;看在他呼出的热气像似一道雾柱般,张汉选择原谅他。
两人无心说话,就这么休息良久。
待朝阳的光芒射入残寺的檐顶,张汉推了推郭巨侠;二人踏入残寺没有大门的院中。
一堆篝火在院中燃起;这是用来点枪的。
毕竟还没有做出激发装置,那玩意需要精细的铁匠手艺,这恰恰是张汉所不具备的;只能临时用火棍手动点燃。
枪管里被塞入用纸包裹好的火药,然后再塞入比指甲还小的铁珠。
枪管尾处的小洞被锥子捅了一下,细碎的火药立刻从洞里流出少许;然后把药捻子在塞进去;
如此一番折腾,张汉简直心生绝望;这要是打仗,死十回都够了。
郭巨侠头顶是无檐铁盔,前胸罩着半身铁甲;耳朵还用麻布堵着。
雷鸣被郭巨侠握在手中,瞄准着刚刚被立在石板上的木板,五十步远;木板上还碳灰画了三个圆圈,充作靶心。
张汉用火棍点燃药捻子,立刻躲到郭巨侠身后。
“砰!”如旱天巨雷般一声巨响;木板炸碎,木板后的石板也被击出西瓜般的豁口。
枪口一阵黑烟窜出如同妖魔,激发口也有小股黑烟,迅速染黑郭巨侠的脸部。
郭巨侠往后一个跌抖,迅速又站稳了;
张汉先是把郭巨侠一阵摸索,确定无事,才去观察枪击的威力。
木板炸碎了,石板也被击出豁口;张汉满意的点点头,望着口瞪目呆的郭巨侠笑道:“威力如何?”
“
嗯!嗯!好像打雷了。”郭巨侠手臂颤抖着,根本没有看到枪击效果;耳中嗡嗡直响。
“拿来我看看。”把雷鸣拿在手里,仔细观察枪管,除了微微有些烫手,并无异样;
炸膛这种事对于劣质火枪来说应该是常有的事,不过这支枪枪管已经打磨超过两天;枪管的厚度达到半寸多厚;应该不会炸膛。
把枪口朝下重重的敲了几下,未燃烧殆尽的火药灰,梭梭的往下掉。
又用准备好的木棍缠着麻布,往枪管里使劲旋转,清理干净枪管,再次试射。
这次是张汉亲自试射;距离一百步。
“砰!”又是一枪,新的木板没有炸裂;铁珠只是深深的嵌入木板。
看来五十步和一百步的效果差距很大。
五十米左右,铁甲完全可以打穿,一百米,看来是破不开铁甲了;不过若是没穿铁甲的话,被枪打到就要看运气了,毕竟击中要害也能打死人。
试枪的效果并不算好。
因为此时的蒙古反曲弓射程已经达到三百步,用破甲箭的话二百步之内能穿铁甲;不过这种反曲弓要一石以上的力气,再能达到三百步射程;普通人有几个能有如此力气。
反而这种燧火枪,普通人和妇女都可发上一两枪;搞个全民皆兵不成问题。
试过枪之后,张汉把已经做好的土质手雷拿出来准备实验;由于不知道这玩意的威力,只好找个坡度较深的地方,点燃之后,扔了出去,迅速的找个安全的地方趴下。
许久不听声响,张汉也不敢下去查看;只得等待。
约摸着有半个时辰了,张汉才全身披挂的下去寻找他的土制手雷。
那三十公分长的铜管就静静的躺在那里,铜管的开口处对着一片残余的灰烬;
张汉敲了敲脑袋,看来这个手雷给他制成了烟花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张汉和郭巨侠一路灰头土脸的下山。
实验的结果已经出来,雷鸣还要继续研究激发装置;手雷是彻彻底底的失败了;不过失败是成功之母,他也没有放弃研制手雷的想法;。
毕竟手雷是守城利器,现在研究的方向不对,还是可以借鉴轰天雷的制作方法。
“还有有跟古人学习的一天,真是丢了热武器时代的脸了!”张汉不由得自嘲起来。
回到草堂里,学童们依旧两点一线的学习锻炼;孟鲠作为一个老师好像比千户官更加称职。
冬日里没有战事,军卒们也疏于训练;孟鲠却没有严加管束,看来他在西营遇到了困难,有些心灰意冷;时常跑到草堂喝酒或教授蒙学。
军医院监管的事情大都交给了胡兴安;杨溢之也乐得张汉疏于监管,这一切好似其乐融融的。
假象在临近新年的这一天被打破。
正在后院打磨枪击装置的张汉突然听见草堂前院的吵杂声;心中有些诧异,毕竟这个没人理睬的小小世外桃源,一直以来除了学童们的读书声和嬉笑声难得有其他动静。
胡兴安匆匆忙忙的闯进后院,急声道:
“蒙古人,一群蒙古人来了;就在草堂门口。”
张汉双眼微眯,立刻把手中的东西扔进一个麻布包里,把包裹塞进座椅下的暗洞里后随着胡兴安来到草堂前院。
数十威猛的蒙古骑士立于课堂门口,神色平淡冷峻;对于张汉的到来,只有一人上前问话,待知道来人便是微末草堂的主人时,便把他放进课堂。
微末草堂的课堂上,一位身穿洁白狐裘,脚踏熊皮软靴的男子正坐于讲桌旁手持黑子;对面孟鲠则手持白子举棋不定;
“这才多久就下起棋来;正是棋痴不成!”张汉虽心中腹诽不已,但仍规规矩矩的上前躬身行礼;现在他已是从九品的军医院副丞,虽是芝麻绿豆般大小的官员,但已经不用再做磕头虫了。
李东山没有理会张汉的行礼,笑意盈然的看着孟鲠举棋不定;
张汉就站在那里看着,亦是神色平淡;不卑不吭。心中却迷惑着,这又是怎么了?
待孟鲠丢弃棋子,认输时;李东山才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张汉。
“不曾想青山吾弟从徐州捡来的小子,本事不小;“蛊”疫之患甚于刀兵,医家近千年来,闻之变色的疫病,到头来被区区庶子轻轻治愈;汝可流芳千古了。”
孟鲠闻言亦是惊讶的望着张汉,他有着君子不窥视他人的美德;便不曾打听张汉如何得钱之巨。想不到是这样的;
“先生缪赞,下官乃是机缘巧合得了治”蛊“的方法;不敢居先人之功。”
张汉心里苦笑不已,就知道帮助王磐家里治病的事根本瞒不过益都方面;李璮给王磐远离益都的地方安置豪宅,未必有什么好心;但自己只是给幼儿治病,应该不会引起益都方面的窥视。
“时疫之难,难于涉川。”李东山站起来,围着张汉转了一圈;
“此次某来不是威逼你的药方,那点东西还瞒不过州府;是塔察儿王府有位贵人要去和林,听说咱们益都有位能医时疫的医者;便下函相请。”
李东山满面含笑的说完,又打量着草堂墙壁上挂着张汉写的四个大字,“木秀于林”。
“唉!三日之后到州府衙门听令。”
李东山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神色俱厉对孟鲠道:“如龙如虎尚蹉跌,况乃竖子贪天功之语勿要再言,非要试试益都的刀戈利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