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璟初面色含霜的从楼上跳跃到了院外,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似乎嗅到了什么极其美味的血气,猛的一回头,脖颈上的腐肉暴开,白骨隐隐可现。“吼——”的嘶吼着,连速度都加快了,向着他扑过来。
他微微侧身避开了尖利的指甲,一手钳上暴露在外的颈骨,“咔嚓”一声,熟练不过的捏碎了。
一颗青黑的脑袋滚落在地,他眸中划过厌恶,看清了那具走尸身上套着白色的里衣,半蹲下身来察看了一下细节。手上沾染的恶臭黏液化为粉末,从手掌上脱落下来。墨蓝色的眼中划过一丝冰蓝流光,他闭上眼睛,思考着眼下的情况。
走尸死前为年老者,男性,头发散开,仅着里衣单裤,应该是突发心疾死亡,居住在帝都郊外,因此成为了祭司侍卫搜查下的漏网之鱼。随即发生尸变,成为了渴求血肉阳气的低阶行尸。
九州现下怨灵四起,人死尸变,夜幕一至,便走尸为患,他一路走来早已见惯不怪。
只是,云涯帝国的国力强盛,远非那些王国可比,祭司灵器之多,恐怕这次灾患范围之广超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从他指间幽幽落下一道纯粹的冰色灵力,将地上的尸体消抹干净。他朝着帝都城门的方向走去。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夜间时分,并非没有祭司出来除尸。
他脚下的速度很快,在看到城门的一点光亮时便藏匿在了林间。此时已是月上树梢,禁闭的巍峨大门外,一队身着白衣的祭司正在用灵火焚烧堆积起来的走尸身体,似乎全部都是刚刚化尸就被击毙了的走尸。这样也许他可以稍微安心一点,至少食楼里庞家三口子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奇怪?”有祭司突然出声,“我记得还有一小队侍卫没回来,有谁知道他们在哪?”
一旁巡夜的侍卫们又拖了十几具尸体过来,有人答道:“我见他们正在北边围杀几具走尸,应该快回来了。”
那名祭司沉下脸来,“什么叫做应该?上面的通告不是说了近来有异变,夜巡时不得擅自分开?还不派人去找?”
宫璟初听到这里时悄然离开,朝着那侍卫说的方向走去。沿途看见了倒在灌木从上的几具行尸和几把破损的铁剑,不由加快了步伐。虽然他现在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如果要见死不救的话,那怎么可能?
“吼——!”行尸的吼叫声震飞了一片鸟雀,他朝那里赶过去时,便见到一只铁青的尸手直直迎上铁剑毫发无伤。
“啊!”那行尸生生咬下了侍卫的一块肉,咀嚼声响得令人毛骨悚然。
侍卫的同伴们合力用铁剑暂时震开了还欲撕下对方一只手臂的动作,粗重的呼吸声传来,他们竭了力气才得以暂时喘息,这哪里是什么低阶走尸,分明已经回了魂化作凶尸厉鬼!
宫璟初微微蹲下身子,指尖压住一道锐利无比的霜刃,正要击杀凶尸头颅。
“吼!”尖锐的嘶吼声响起,浑然未觉的凶尸扑向疲惫沾血的目标,铁青的指甲如同刀剑般劈裂了空气,带着死亡的威胁将几人笼罩起来。
“铮——!”一道撕裂空气的刀鸣嗡然响起,宫璟初双眸紧缩,飞射出的霜刃瞬间瓦解开来,如击石断玉一般,一道划出半圆的刀痕破空而来,一刀斩掉了凶尸头颅,玄黑无华的刀痕消散开来。
劫后余生的侍卫们神色怔然,而后才急忙反应过来,深深鞠了躬,语调激烈:“多谢邢主出手相救!”
古木参天,极目所视之处,一卷白衣猎猎,金色云纹翻转开神殿图腾。通白的手压住墨色的刀柄,一道声音极远传来,冷冽而优雅,“行尸异变,尔等速归。告知祭司,即刻于方圆百里,猎尸。”
“遵令!”昨夜银月星辉之下,男儿们的回答意气澎湃,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决,如同他们在生死关头时的骁勇无畏,令宫璟初猛然睁开了双眼,“砰砰!”的砸门声响起,他拿起床头上散开的绷带往脸上缠,一边大步向前抽开了木闩。
便见门外之人长身玉立,锦衣蹁跹,衣角熏香余香如缕如丝,水色的玉佩纹路精致不菲,本人更是远压其装束,颇有名士风流。脸不红气不喘,完全看不出他刚刚从敲门到砸门的动作持续了很久。
对方完全无视了身后刚刚渗透出黑夜的晨曦和身后京郊荒芜一人的空地,卯时疯狂骚扰厨子睡觉。
甚至连敲门的节奏从三长一短发展到了广陵散的节拍,越敲越大声,几乎演变成了砸门的暴揍节奏。
宫璟初低头看了一眼对方那白皙修长的手就要砸上自己,觉得完全无法和离家出走的长者沟通。
来不及伸回手的下一秒,胡汉三对上了一双墨蓝色色的眸子,尤其是这眼尾还透着一点湛蓝,将眼尾染成了冰魄的蓝意,透澈而无暇。
门里门外两人双目相对,那只作妖的手还尚未收回,尴尬而沉闷的气氛在周围弥漫开来。
胡汉三:“哎呀呀,好巧。小哥早上好啊。”
宫璟初沉默了一会儿:“胡老爷早上好。”
双双打过招呼后,一道粉色的身影便如同点燃的炮仗般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不靠谱爹爹的衣领,“你敢跑?!”
“我不是,我没有!小八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爹爹吗?!”
“你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天天偷跑,成天惹事!”
父女俩对吼起来,气势汹汹,让人完全没有可以插手的余地。
觉得自己开了眼界的宫璟初折身走上了年久失修的木板,扰人耳朵的嘎吱声响起,外面的父女二人越吵越凶,转身缩进厨房做早饭。
端起那昨晚煨好白粥的瓦罐到另一边升起火的灶台,用井水浸凉的鱼脯在刀下呈花瓣分割开来。
鱼片盛碗,铁勺轻晃开白色粥面,取其米油倾入碗中,刺啦的熟声伴着鲜香传开,透明的鱼片在沸腾的粥液中化至乳白色,而后彻底化了进去。
已经升级到了斗殴环节的父女俩动了动鼻尖,好香好香。嫌弃无比的瞪了对方一眼,万分自觉的搬板凳准备吃饭去了。
宫璟初端着粥进门时不出意料的看见,俊美如少年的中老年人和甜美娇小姑娘排排坐等饭吃时,觉得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盛了三碗粥,一碗递给胡汉三,一碗分给胡小巴,中间摆上一盘榨菜,一同开吃起来。
胡汉三微微勾起唇角,颇有些小孩心性的搅了搅粥,半点没有什么食不言的自觉,开口问道:“你家掌柜的怎么不在呢?”
宫璟初端着碗,墨蓝色的眸子露出莫名神色,“他们从来都是子时息,午时起。”
“哇——”胡家父女俩一同小声惊呼起来,“可真好啊!我家都是亥时必须上床,辰时一大堆家伙掀人起来,讨厌死了。”
两人同步说到这里时,有着一抹阳光渗透进来,映出了相同血脉所共有的令人迷醉的琥珀色眸子,生动而活力四射。
饭吃到一半时:“呀,你看。”胡小巴出声,指着远处,眸中透出欢喜,“帝国的远征军回朝了。”
他应声抬眸,视线中突兀映入了远方之物。猎猎的黑金色旗帜伴着晨风飞扬,铁骑,战士,冰冷而杀伐。哪怕因着归朝而收敛了杀气,但那样多的人齐齐聚在一处走过,远远都让窗边两人不甚明显的绷紧了神经。
黑铁玄甲的军队长长的走过,不见头尾,只有那铁血的气息凝在一处,冲霄凌云。
宫璟初有些吃惊的看向大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拥有神脑回路的胡汉三在一旁解说道:“装得下的,装的下。”
宫璟初心情复杂的“哦”了一句,闭上嘴不说话,颇有些苦闷的意味。
胡小巴在不和缺心眼爹爹互怼时还是个人甜声软的小姑娘。以为他有些不喜欢军队,忙道:“哎呀,你别这样了,帝国的士兵也不都是这样冷冰冰的。星辉骑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啦。”
宫璟初瞧了她一眼,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该不会说的是当今帝君的亲卫军,映射众星拱月之意的星辉骑。”
胡小巴点了点头,然后听默了一会儿的宫璟初有些不确定道:“那位颜控帝君的铁血美男骑兵团?”
胡小巴瞧了一眼自家爹爹,哈哈笑出声来:“噗哈哈哈!”
胡汉三:“……”他忽然想起了那一众窄肩长腿的美男子们,这明明叫禁欲美男!
不由自主的鼓起腮帮子,将一碟小菜“嗷呜”一声倒进嘴里,嚼的咔擦咔嚓的。
宫璟初看了一眼闹小孩子脾气的某人,略微失笑,“怎么了?”
胡小巴笑吟吟道:“没事,他总有那么六七次的日常抽风,别理他了。”眼中闪过狡黠之色,颇有些捉弄人的恶趣味在里面。
宫璟初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在下不知有一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见爹爹吃瘪,心情极好的胡小巴大方道。
“我总觉得,你们的名字是用来忽悠人的。”
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哈哈!”胡汉三一阵狂笑不止,胡汉三拍了拍桌子,假惺惺的正直一抹笑出来的眼泪,故作严肃:“真的。本人胡汉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童叟无欺。哈哈哈哈哈哈!”
“哈!很少见到你这样子的人了。”有些笑岔气的胡汉三止住了笑声,半是玩笑半是随意,“要不你跟我回去做饭得了!本人别得不说,就是星辉骑你也见得着。”
宫璟初笑着端起了粥碗喝了一口早已凉透的粥,这位胡老爷多半是位世家贵族,行事却大方有趣。
心中起了玩笑之意,调笑道:“好啊。”
下一秒,他被胡汉三的一句似笑非笑的“你若是从了我,便是连那声名远扬的帝国双璧的二位,说不定今天都可以瞧见呢。”
帝国双璧!他心底被掀起滔天巨浪,他很早之前便听说过这个名号了。
帝国高高在上的【皎月】和危险艳色的【玫瑰】,是云涯帝国瑰美的璧玉。前者是战王之女,父系一脉拥有庞大军力,母家势力错综复杂,权焰滔天,是帝国无可争议的副君!更是远征中屡次以计谋歼灭全军,将远征的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以上,被人盛赞拥有近乎于神之智的帝国郡主。
后者则为世家嫡长女,长兄为相,次兄手握兵权,天生瑰美艳丽,手段残忍,在无数次战争中亲自屠城,不到三年取代老将坐拥三军统帅之位。
这两人,事实上,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