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裳是何许人也,她可是地位仅次于墨九的玄冥界右使。
主司玄冥界刑狱的她从未对敌人心慈手软过,但凡落到她手中的人,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素有“辣手摧花毒娘子”的恶名。
纵然如她一般的狠角色,也会惧于秋楚勃发的王者之怒。那是作为强者的秋楚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压迫感,没有与之匹敌的精神力自然会心生畏惧。
然而她可以轻易原谅秋楚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却不能容忍浮笙这种软脚虾一般的角色对自己的戏弄,奈何形势容不得她轻举妄动。
“既然蛊毒已解,为师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一半哦。”霓裳轻轻的捋一捋胡子。入木三分的刻画着逍遥子倚老卖老的臭德行,不由和蔼的轻笑道,“不过为师放心不下,还是要为你探探脉,毕竟蛊毒在你身上日久,若侵蚀了你的五脏六腑,即便拔除根源,也会留有遗患。”
浮笙一时被霓裳冠冕堂皇的话唬住了,还未来得及细细思量,手腕便被她夺了去。
只见霓裳装模作样的将两根手指搭在浮笙的脉搏之上,手法在浮笙这种外行人看来,倒是颇为熟稔,故而不疑有他。
良久,霓裳的脸色渐渐转青,连连摇头惊呼道:“糟了,糟了,委实糟了。”
“师傅何事糟了?”浮笙眉头微皱,心中莫名的咯噔一下。
霓裳神色复杂的望着浮笙,沉吟半晌愣是不说原因,欲擒故纵的一点一点磨着浮笙的性子。
浮笙见逍遥子不语,料定不好,赶忙催促道:“师傅你倒是快说啊,可急死徒儿了。”
良久,霓裳自认为已将浮笙的胃口吊足,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徒儿,你体内的忘机蛊毒非但未解去,如今已侵至心脉附近,你性命危矣,恐怕是时日无多。”
方才还声称自己身上蛊毒已解的浮笙,只觉脑海中似有成千上万的声音在一瞬间齐齐沸腾着,以至于吃了秤砣已铁了的心稍稍的动摇了一下。
霓裳缩回了探脉的右手,置于胸前捻了捻胡子,面上平添了几分惋惜之色,俨然一副疼惜门徒的良师,令人讽刺的是她负于身后的左手,却紧紧的握成一个拳头,拳心内的指尖几乎戳破了掌心的肉,深深的嵌了进去,指间隐隐渗出几分殷红的鲜血。
其实霓裳面上越是装的难过,心中就越是急切。她恨不得立刻弄死眼前的小贱人。只是她的理智告诫自己必须等,那个贱人睡着时嘴巴就硬的很,怎么也敲不开。此时醒着的她,已是多番试探自己,可见早就起了疑心,若这时候还莽撞行事,不小心打草惊蛇使她早有防范,那她的嘴岂不是更难撬开。最后岂不是功亏一篑。倒不如将计就计陪她演下去,再慢慢的等她放松警惕,不愁没有宰割她的机会······
浮笙瞅着霓裳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几次三番的想张口说些什么,偏偏欲言又止。愈发觉得自己可能冤枉了逍遥子,暗骂自己无耻,怎么可以凭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师傅,若是此时服药,徒儿可还有救?”浮笙憋了许久,终于问道了点子上。
“服了此药,你还有一万年的寿元,若是不服,不过一日尔尔。”霓裳将小瓷瓶放到浮笙触手可及的床边,继而摇头叹道,“为师也不强求,一切皆由你自己抉择。”
一万年的寿元?
浮笙眸光愣愣的望着那个小巧精致的小瓷瓶,缓缓的将它握在手中,仿佛握着它就能握住自己的一线生机。
霓裳将她的一系列动作尽收眼底,心下极为不屑的冷哼道:贱人,果然愚不可及,不管你是否愿意服用问荆,今夜就是你丧命之日。
正当浮笙犹豫是否服用之际,她手腕上的红豆手链暗淡了几分,梦境中许子晏说的那句话轰的一声在脑海里炸开了:“笙儿你一定要记住:除了我给你的药,任何人给的药都不能吃,不然我会生气的哦。”
浮笙的后背登时一僵,心中如同被打翻了调料,顿觉五味杂陈。
子宴啊子宴,你可谓是狡猾至极。你明明骗我要两厢厮守,不离不弃,自己却瞒着我不告而别,之后又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我苦寻你近万年,也没有找到你的丝毫音讯。你可知,我赴玄冥界为你,中蛊也是为你,如今生死一线,你在梦中的混账话却犹言在耳,也罢,若是在苟活一万年,依旧寻你不得,我恐怕无颜见你,罢了,罢了。我向来最爱跟你作对,其实我最听你的话了,你不让我吃,我便不吃。
浮笙心念一动,立马松开了手中的小瓷瓶,唇边竭力扯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师傅,这药我······”
孰料,她的话还未说完,一直伺机而动的霓裳早已出手扼住了浮笙的下颚,冷笑道,“贱人,我原本想看你自己乖乖的吃下去,怎知你如此不识抬举,那就让我来喂你吧。”
浮笙不敢置信的望着霓裳,愕然片刻,她眼前一片清明。
虽然她与逍遥子的交集从秋辰殿的撞面到拜师礼成,不过短短一天而已。但是仅凭这一天的相处,她敏锐的发现逍遥子对称呼的细节。作为一个颇为自恋的老头,他喜欢以“老朽”自居,却得是“我”这个词。因此,浮笙笃定顶着逍遥子面貌的歹人,绝非是逍遥子本尊。
浮笙眸光渐冷,狠狠的瞪向霓裳。
“怎么?是不是想打我,却发现自己浑身动弹不得。”霓裳瞟了一眼浮笙,唇边勾起不屑的讥笑,手中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贱人,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话音刚落,霓裳径直抄起掉落在床沿的小瓷瓶,将里面所剩的半数药丸,悉数倒入浮笙的口中,整个过程中,浮笙喑哑着喉咙愣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被迫的承受着这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