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炎禺宫外僵持的期间,千殇的一双冷眸始终凝着心虚噤声的浮笙,唇边勾起一道玩味的弧度。
大约过了半晌,他敛了敛神色,抬手径直擒着浮笙的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
“平日里,本尊见你格外的伶牙俐齿,现在怎么哑巴了?”他的语气染上了些许薄怒,眸中尽显轻蔑之色。
“我……我不是……”浮笙目光游离,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哼,读也读不出来,解释也解释不清。”千殇瞅着眼前一脸不知所措的小东西,声线平添了几分魅惑,“姑且体谅你蠢笨,那就给本尊可劲的抄吧,把上面的溢美之词,统统抄个五百遍。”
浮笙蓦地一听,半截肠子早已悔青,可转念一想:这五百遍并没有规定时限,到时候若是交不出来,还能赖他不说清楚,说不定还能逃过一劫。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考虑到事情有了转机,浮笙原本阴沉的小脸,渐渐的明朗起来。
然而,她一系列的情绪变化悉数落入千殇的眼中,他心中不由好笑:万把年都过去了,你的心思一如既往的表现在脸上,还真是好猜。
他并不打算如此轻易的放过胆大包天的怂凤凰,眉间一挑,唇边徐徐的丢出一句话:“明日午时,定要给本尊呈上来。”
他话音刚落,浮笙只觉一道晴天霹雷从天而降,将她炸的外焦里嫩。不由忿忿的盯着手中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宣纸,恨不得把它们全部吞到肚子里,便可眼不见心不烦。
此时,原本被千殇打发到别院的逍遥子正偷偷的趴在墙头窥探下面的情况。
他眼睁睁的见着千殇欺负自己刚认定的徒弟,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恨铁不成钢的连连摇头:这混小子,明摆着喜欢那丫头,只是他怎么就不开窍呢?用这些气人的手段,日后恐怕只能当个孤家寡人了……
就在他感慨之际,脑海里传入了千殇的神识:药老头,谁让你折回来的?一把老骨头就别趴人家屋顶瞎折腾了。
逍遥子一时气岔,花白的胡子抖了好几下:老朽爱在哪就在哪?你个臭小子管不着。
千殇目光悠悠的望向他藏身的屋顶,眼前一片清明:随你。
他缓缓地收回视线,玄色衣袖翩然一挥,幽蓝的冥火之光骤然充盈整个屋子。
“愣着做甚?”千殇瞟了一眼呆若木鸡的浮笙,冷漠的说道,“是不打算进去?还是打算让本尊抱你进去?”
两个都不想,浮笙暗自腹议着:若是进去了,便要老老实实抄写五百遍,估计等到抄好之时,就算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若是不进去,自己也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既推脱不得,也逃不到哪里去。让他抱太过折寿,还不如自己走。
两相计较之后,她便头也不回的一路小跑至屋内,转身关门时,院子里的千殇竟不知去向……
她眨巴着眼睛,又环顾了一遍四周,见他果真不见了,心下怨怼:这该死的魔尊天天和自己过不去,跟个鬼魅似的,来无影去无踪,常常把自己吓个半死。
其实千殇并未离开,在她转身那一刻,足尖轻轻一点飞身至屋顶,稳稳的站定。
“可是看够了?”他居高临下的审视着趴在屋瓦上的逍遥子。
逍遥子气结猛地蹿起来,食指微颤的指着千殇,“臭小子,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居然放弃和我家乖徒独处的时间,跑到这跟我耍嘴皮子,真是比朽木还不可雕。这是要学老朽打一辈子光棍吗?”
千殇眸底没有泛起丝毫波澜,伸手拍了拍逍遥子肩膀上的灰尘,冷淡的呛声道:“她貌似还不是你徒弟,况且你个老光棍也没有啥资格对我说教。”
“你……你个混小子……”逍遥子一下找不到措辞反驳回去,整张憋的涨红一片。
“得了得了,你赶紧回去歇息,说不定我那天心情好便提早带她去见你。”千殇见他结巴个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索性喂他吃颗定心丸,免得他日后天天缠着自己叨叨。
“此话可当真,莫要哄骗老朽。”逍遥子晦暗的眸子瞬间亮了不少,整个人如孩童一般欣喜的确认道。
他见千殇微微颔首,立马笑得合不拢嘴:“臭小子,算你有良心,老朽且先回去,静候你的佳音。”
话音刚落,逍遥子便消失在屋顶,仅留千殇一人。
他迎着玄冥界的习习凉风负手而立,微闭双眸,玄色长袍因风而起,猎猎做响。
屋内,浮笙认命的趴在桌案上,一手按着宣纸,一手执着点墨的毛笔,无不忧伤的嘀咕着:“小心眼的冰疙瘩,本姑娘不就是在纸上写了些大实话而已,你本来就阴险狡诈,成天带着面具,不是丑陋无比的老妖怪还能是什么?居然让我抄五百遍,混蛋……”
“气死我了,他到底是怎么翻出这些东西的,我明明藏的好好的……”
“那混蛋真是浑身上下全是毛病,不然我当初怎么一下子能写出这么多咒骂他的话,害的我手都抄累了……”
“我最恨抄书了,气死我了……”
浮笙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却不知道自己口中十恶不赦的混蛋,正静静的站在屋顶,将她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过去。
良久,他微不可闻的轻叹道:“看来这耐性还要再磨磨。”
顷刻间,他闪身到了屋内,偌大的身躯挡住了她案前的光,投射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怎么不服气?人间有句俗话叫自作孽不可活,你觉得如何?”千殇忽的从她手中抽过毛笔,冷淡的沉声道。
浮笙望着自己手心突然出现的黑色墨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喷薄欲出的怒意,按在砚台下的宣纸一下子被她狠狠的抓皱了。
孰料更过人的还在后头,她的怒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千殇趁着她生气的空档,提笔就在她的双颊上龙飞凤舞的写下四个字:多嘴多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