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禅一脸茫然,“啊”的一声,歪头不解。
他双掌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此话何意?”
沈攸宁横眼凉薄一扫,“寺庙正殿燃着檀香,禅房积着薄薄的灰,一切都显示着此地庙宇曾有真正的僧人居住,而且离开的时间不长。”
“至于他们是逃了,还是死了……这点无从可究。”
“而那些地上的假和尚,就是鸠占鹊巢的人。”
说着,沈攸宁面对着始终笑呵呵不语的空禅僧人,平静的开口,“至于空禅大师你以被绑着的形象出现……看似是被擒住,其实,破绽太多了。”
她伸出第一根手指,“其一,你那句多日未进食,如果真是如此,你必然是个内家功夫精湛的高手,毕竟常人不可三日不食不饮。如果这样的你被那群假僧人擒住,不可能活着,他们不会给自己留后患。”
接着,她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你的绳结出卖了你。若是被擒住,绳结应当向外,而不是朝内,所以很明显,那绳结是你自己打的。”
沈攸宁故而扬唇,肯定道:“我见那群假和尚像是不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可判定……空禅大师早就故意在那等着,等着我来。”
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杏竹都听的毛骨悚然了。
也不知是因为沈攸宁快速飞转的脑子,还是因为她最后一句话。
忽而空禅一声长笑仰天而起,他手执着念珠,笑声回荡在清净的后院中。
“你这女娃娃倒是聪慧的很,贫僧很是看的顺眼啊!”
“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确定我是在等你?”
沈攸宁唇瓣轻动,“连那帮匪徒和留居几日的假僧人都没发现你,却被我如此轻易的发现了……这还不明显吗?”
空禅笑哈哈的,不由点头赞许,“你这小丫头倒是够镇静聪明。”
“不错,我确实是在等丫头你。”
杏竹惊的瞪大了双眼,“这……”
且不说他如何得知沈攸宁什么时候离开庄子,世事变幻难测,就说这突如其来的大雨,若非这场雨,沈攸宁等人当是继续上路,不做停歇。
可他竟然算到天降大雨,沈攸宁一行人正好途径与此,继而落脚于这座山庙提前等待……
此事若是深入想来,只觉得细思极恐。
空禅和尚却是摇头晃脑,口念佛号,“佛曰,天机不可泄露。只是命盘中注定我与姑娘有三段缘分,此乃第一缘。”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盒檀木,交到沈攸宁手中。
空禅笑呵呵的道,“阿弥陀佛,此物烦请由施主替我交给一人。”
沈攸宁接过,“谁?”
“施主与他很快就会见面的。”
空禅说完,脚下一踮,身形如鸿轻盈跃起,那宽大的袈裟凌空而扬,不过一个瞬间,他便消失在三人眼中。
夏竹抬首,面露钦佩之色。
“此人果真是个高手。”
沈攸宁暗暗掂量着木檀中的重量,也没有硬物撞击的摇晃声。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东西,似乎对自己有些用处。
并非她自满,要说她的‘直觉’,在前世的情报处可是千金难换的存在。
那帮扮做侍卫的匪徒沾着血就这么大摇大摆回到了正殿,陈九虎手刃数条人命后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甩了甩手臂,活动开筋骨后,把底下一帮兄弟支开,自己朝大殿后禅房走去。
陈九虎走到沈攸宁三人踏入的房间,直接抬手推门而入。
那凶恶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狞笑,“沈家小姐,晚膳已备好……”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陈九虎凶神恶煞的把所有人聚在前院,那带着厉色的眼眸一扫,“沈家小姐和她那两个丫鬟去哪了?”
为首的一个扭头,拱手,“寨主,我等四处搜寻了一下,没有她们的身影。”
“一群狗娘养的废物!你们一群人还看不住三个女的?”
底下噤声一片。
这时,一个人突然押着满脸苍白的车夫进来,抬腿朝他膝盖一踹。
车夫整个人往地上狼狈的一栽,随后在身后的哄笑声中畏畏缩缩的起身,那张脸吓得煞白,头始终垂着,不敢抬起来。
陈九虎眼眸一眯,前踏一步,问,“沈家小姐在哪?”
那车夫浑身抖得哆嗦,“在……在那破庙之中!”
沈攸宁坐在破庙前院的凉亭中,看着被锁死的木檀盒子,沉默。
杏竹不安的来回踱步,“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就当做不知道此事,然后寻个机会乘马车连夜赶回京城。”
沈攸宁挑眉,“你会策马?”
杏竹苦着脸,“夏竹会啊……我说姑娘,您怎么还如此镇定的坐在这儿?”
沈攸宁浅笑,那眼眸与杏竹相对,却宛若隔着似有若无的氤氲雾色,让人辨不清她真实的想法。
“那群人要对我们动手,自然会隔绝我们逃生的手段,恐怕不仅马车,连山下的道路都被他派人封禁了。”
沈攸宁镇定自若,把那木檀盒子收起。纤细的手指微曲轻叩在石桌上。
“还等如何?自然是化险为夷。”
这时,入口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不过一会儿,数名‘侍卫’齐涌进破旧的废庙内。
没有料想中被凶神恶煞的对待质问。反之,他们打量沈攸宁的目光透露着几分诡异。
陈九虎腰间别着大刀,从人群之中走上前来。
他眼眸一眯,上下打量了沈攸宁一眼,神情怪异。
“沈小姐为何在此?”
实在不是他们神经质。
只是眼前的情况在他们眼底显得太过荒唐——
空气充斥着令人难闻作呕的血腥味,庙内横七竖八倒着尸体。被陈九虎一刀砍下的头颅滚到门栏处,死不瞑目的脸正对着
众人所在的方向。
而沈攸宁一个看起来纤弱的女子,居然处在这种地方淡然自若。
她含笑,嘴角悬起的弧度予人若繁花绽放般清丽。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等着各位。”
“这么多年了,大夫人还是那么没长进。八年前随意找了个野道士把我送到乡下,八年后便雇了些不入流的匪徒拦我回京?”
沈攸宁嗤笑,那眸底的光亮的逼人。
“果真是后院妇人,千百般手段,她偏偏选最下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