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咚咚两声,刚刚爬上屋顶的某个人瞬间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某个摔下去的人又重新回来了。
一边拉着自己的衣裳一边埋怨地朝蓝季枢走过来,“我说爷,您怎么就这么会找地方?对面就是湖心亭,你偏要在家人姑娘屋顶赏月,瞧着这边的月亮比较圆?”
李孝仁带着伤踉跄着坐了下来,理理衣裳,道:“找着阿允的尸首了,好消息,几个大汉围着他算是保护着了,但是内脏伤的抬眼严重,正吊着一口气,怕也是过不了几天了,”说着他拿出一个玉佩来递给蓝季枢,“这是他身上的,要不要交给答女做个念想?”
蓝季枢未接玉佩,只是低头扫过一眼,双眸微沉,“吊着一口气比当时去了更疼,若是告诉小玖,怕是又得伤心一次,若是不告诉她,那也是不行的。”
“别说这么多废话了,我已经让荼刖看着办了。”
“嗯,本还想我亲自去说。”
“喂,你可别去,”李孝仁死死抓住蓝季枢,喊道,“你是不是傻啊!你要是亲自过去告诉答女,那你可是得见她又一次伤心欲绝,那场面,哎,我最怕女人哭了。”
蓝季枢十分嫌弃地甩开李孝仁的手,往后靠了靠,“我只是想去拿一壶酒。”
“哦,你去吧。”
蓝季枢朝李孝仁试了试眼神,李孝仁往后退了退,“别啊,我好不容易才上来的,要是拿着酒,肯定上不来。”
他又指了指下面,李孝仁往下面看了看,突然想起来,便大喊:“季川季川!你在不在下面啊?”
李孝仁盯着下面眨了眨眼睛,一个小身影跑出来左右看了看,正要回去,李孝仁又喊:“别走啊!我在上面!这里呢!你抬头抬头!”
“李大人?”季川眯着眼睛眺望着,奇了怪了,屋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是我是我,咱们九王爷要喝酒,你赶紧去后院树下挖两坛出来。”这衔都的城主潘华十足的爱酒之人,习惯在自家院子属下造酒,几年前曾喝过一次,让李孝仁赞不绝口啊。
一听要挖后院树下的酒,季川可不高兴了。酒是好酒,但是难挖啊!季川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放下,朝李孝仁喊道:“大人,那就可不好挖,后院那么大,树那么多,卑职可不知道潘华将那酒水埋在那一棵树下了!”
“唉?你不知道不回去问啊?潘华弃城而逃,不是还有几个下人,自己问去!”
“那可不成,那些下人说了,这酒是他们老爷的宝贝,打死都不愿意说!”
“怎么不愿意了,就说是九王爷要的!”
季川郁闷了,说:“咱们九王爷又不是人家娄国的王爷,人家才不管你呢!”
李孝仁愣了愣,往蓝季枢那便瞅了瞅,大笑起来,“哈哈!说的对,对!我倒是忘了这里是娄国了!哈哈!那你去说是答女要的!”
“好好,我去我去,不过这酒要挖可得挖上几个时辰,你们等不等?要不卑职去拿别的酒?”
“季枢,你还要不要啊?”
蓝季枢坐起来,想了想,“快拿去。”
“好的。”
李孝仁正嘀咕着,谁知道身后被人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栽下去!蓝季枢一手抓住李孝仁,正想是哪个这么不小心差点儿把李孝仁从屋顶推了下去为了,哪知道这哪里是不小心?
故意而为之,有意而为之。
她便是不明白了,为何会有人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自己的屋顶上聊天的?话说你要聊天她也管不着,却是在这里大声嚷嚷扰人清梦的。
李孝仁二话不说回头就是一拳!
蓝季枢这厮还想着如何化解尴尬,那厮就要动手了。
谁想玖橙方才在屋子里倒是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刚准备出来教训教训这两个没眼色的王宫贵族,谁知道月光恰好就落在蓝季枢微醺的脸上。恰好今儿风有些大,吹得蓝季枢有些晕乎乎的,让玖橙瞧见了忽而迷茫一时。
都说九王爷白玉似的容貌比女子还美,以前玖橙没太在意,只觉得确实生的好看,不过一个男子生得好看也不管用。就好比安沐宸,就是因为生得好看,所以早些年许多大臣们都当他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也好比甘奕乔,就因为生得有些病弱的样子,那些沙场上的将军们才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话说回来,今儿这么一看蓝季枢,觉着他特别好看。
“啊!”
“小玖!”李孝仁只觉拉住自己的手送了,扬天一声大喊,喊得楼下的季川把酒坛都给摔了。李孝仁一手抓住房檐,脚一勾,落在了二楼玖橙的房前。
他一身轻松地吐了吐气,还以为这次一定四脚朝天了呢。伸着脖子朝房顶上喊:“喂!你们没事吧!”
蓝季枢勾住玖橙腰的手没敢多动一下,玖橙像个死人一样垂着头。其实她也不是装死,就是李孝仁那一拳头她没晃过神来。
李孝仁从二楼跳了下去,着急地问季川,“有人掉下来吗?”
“没,没有。”掉下来的人不就是你吗?
“季枢!怎么样了?”
蓝季枢没好气地说:“你说呢?”
李孝仁想了想,尴尬地说:“那,那是我打中了?”
废话,打得可不轻!
“啊!”这下李孝仁不知道怎么办了,“小玖,小玖你没事吧!刚才我以为是哪来的刺客!怎么没想到就是你了?你说你好好在屋子里挺好的,怎么不声不响就出来了呢?对不起啊小玖!没怎么样吧?”
蓝季枢见她不说话,耷拉着自己的手臂也不动一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问:“疼吗?”
玖橙转身退了一步,冷冷看着楼下的李孝仁,李孝仁浑身一震,有杀气?
不,不是吧?
李孝仁双手合了起来,连忙求饶道:“小玖我错了,刚才,刚才是个意外!要不,要不你多打我几拳?”
玖橙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睛轻声说:“却别说我后院梨花树下的酒了,有口水喝都是不错。”
李孝仁愣了半晌,这是个啥意思?
蓝季枢正欲开口,玖橙回头道:“没事别在这里待着了。”
“你大哥很担心你。”
尽会拿她两个哥哥说事!
玖橙反手一根银针刺了蓝季枢一下,蓝季枢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回了房里。蓝季枢发了一会儿呆,只听李孝仁喊他下去。
他一脸无奈地说:“搬梯子来。”
“搬梯子做什么?”
“......”
月上梢头,习习春风吹散几片刚刚绽开的梨花,带着淡淡香气传了过来。深夜,这会儿终于安静一点了。
玖橙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门被人敲响。她原以为是蓝季枢,怎么都不想去理会。风起风落,一双雪白如骨的手将她扶起,“摔疼了?”
三个字,简单却一针见血,冰冷中带着温柔。
玖橙侧了侧头,正巧蓝季枢也在看她。
“真摔疼的?”
玖橙低头下去,她倒是见过世面的人,如何蓝季枢的一句关心之语都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换成以前,不说她会反手将蓝季枢推开自己几米,怎么样也得给他一针尝尝滋味。这双手不同以前那样冰冷,或许是她现在的体温太低,难得地觉得很温暖。
“你都没出声呢,我们赶紧来吗?”
玖橙瞬间回头过去,刚才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李孝仁有些吃力地将辛紫勋抗在肩上,说:“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在屋顶,这么惊讶做什么?”
“倒是没觉得你们偷听别人说话还得屏住了呼吸。”
“那是......”那不是不想妨碍二哥说话嘛。
蓝季枢拉了拉她,“问你摔疼了没。”
玖橙摇头,“没,没事,快将阿允带回去。”
“我送回去吧,让阿漠给你守着。”
“我叫他跟我守着做什?”玖橙闭了闭嘴,浑身得不自在。她扭头走进房里。
李孝仁奇了怪了,“她生气了?”
蓝季枢二话不说就将他赶了出去。
她也不是生气,只是有些束手无策。
云层露出一点尖尖头,花自雨露而开,花自雨露而落,花自雨露而生,满园的梨花雪白雪白的一片,比起九王爷府里的,更多更美。
那年玖橙去了昭国,莫择允哭了大半个月,是陆甯引着他习武才劝好的。玖橙回家的头三年,莫择允就开始数着日子,三年三年,两年两年,等到头一年的时候,就建了这巽阁。
第二年玖橙回家,莫择允在家门口盼了三个月,总惦记着怎么不早些回来。玖橙回来后,莫择允问她喜欢什么,玖橙没说,可莫择允后来知道她种了梨花,于是将整个后院都种满了梨花。每年春天,梨花开满的时候,玖橙在梨花树下埋下梨花酒,谁都不让偷。
如今的玖橙并不知道这一出,若是知道,却真的是受不起。
这梦做得真真的长,等到醒来已是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床头银衫少年半闭着眼睛,一手托着本书,一手随意垂下。青丝有些凌乱,且不说如何凌乱,只是看上去有些许倦意。也不知道在这儿待了多久,见她醒来,手一颤,书掉了。
玖橙眨了眨眼睛,她难得地看见蓝季枢有些失态。
蓝季枢俯身,“你醒了,饿吗?”声音如新泉涌出的甘露,丝丝暖意。
玖橙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玖橙垂下眼来,她的大脑暂时没有灵光。
“咳咳......”
青儿尴尬地走进来,欠了欠身,头一直低着,半晌都未说话。
蓝季枢回过头去,“什么事?”
青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睛顿时被泪水侵蚀,破口哭了起来,“二,二少爷,他,他不行了!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什么?”
玖橙立刻掀开被子往外跑,脚还未走两步就倒了下去。蓝季枢勾住她的腰,反手将她抱回床上,一手拿了衣裳给她披上,一边抱她出去,一面说:“鞋子拿过来。”
青儿气都还没有缓过来,急急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