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坐的两名清修道家弟子也好像感觉到了危机,并未立即离开,似乎要看足一场好戏方才心安理得,倒一点也没有耳根清净,清心寡欲的出家模样,反倒是好奇心之甚,定要看看这义结金兰的三兄弟到底如何应对真正的危险。
店外果不出大家的意料,温亭侯带来了一些乡勇及衙役,将这间小客栈包围地水泄不通,有着这些人的壮胆鼓势,没有了刚才的憋屈和压抑,反倒神奇十足地喊道:“岳飞,栾胜,你们都统统滚出来,要不乖乖地束手就擒,免得吃尽苦头。”
栾胜撇嘴冷笑道:“狗仗人势,还有点出息没有,就会以多欺少,这狗奴才真该好好教训一番,长长记性。”
李吟风没有说话,唯有沉默,可不想在为了误会闹得大家不开心,刚刚结识三位好兄弟,未料到麻烦层出不穷,希望一切能平息过去,大家都安心。
岳飞也只顾着高兴没有顾及到还有个潜在的危机,自己也是身经百战,久历沙场经过生死考验下来的老练,但是自己喜怒于无形,怎会把这种小人行径放在眼中,一副漫不经心的道:“今日本是我们兄弟喜结相逢之日,没想到我一时疏忽大意,竟让小人趁虚而入,责任全在于我,这就出去把他们打发了,回来好好与兄弟们喝个痛快。”
栾胜见岳飞竟将所有的麻烦尽揽怀中,反觉有违道义,本是自己惹出来的麻烦,没想到岳飞这么快就冰释前嫌,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立即拉住岳飞,客气有佳地道:“大哥且慢,此事本是我引起,所有的事情本该我去解决,怎好劳烦大哥代劳,你且在此好好喝酒,让我竭尽全力把这帮狗仗人势的家伙。”
李吟风看着他们这般不分彼此地抢着要将当前的危机化险为夷,以示兄弟之间的感情谁也不能破坏,而自己却显得十分疏远,根本就插手不进其间,是该尽点情意以显自己的诚意,生怕慢了半分地道:“大哥,二哥都且听小弟一言,今日恰逢其会能偶遇大哥,二哥,实乃我李吟风前世之福,可无奈小人作梗,不能让我们好好聚聚,相逢短暂,但你们都竭尽全力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意,我怎好坐享其成,躲在你们的身后,所以此事也理应有我一份,这些土豪恶吏料来也不识我,还是让我出去耐心说服,大事化小了之,免得多生枝节。”
岳飞知道李吟风生怕自己和栾飞把他搁置一旁,放任一边,可是又怕伤及到他还很稚嫩的心,本该给他一个温馨的记忆,还是没办法把他蒙骗过去,岳飞还是全权为他着想,顾左右而言他地道:“三弟,不是我和你二哥有意不让你参与进来,只是我们权宜之计,才慎重考虑。希望你别多心,何况也是好心帮助你,本与你无关,何必多此一举?”
栾胜也摒除分歧,对岳飞的深明大义,智谋超远甚感敬畏,投以肯定的眼神看着岳飞,点头应是毫无否决。
李吟风却不这么认为,激越地道:“大哥你我已是兄弟,生亦同福,死亦同当,怎说与我干系不大?这把宝刀也是二哥截取这些仗势压榨百姓的不义之财,然后散之于民,最后落在我手,说什么也脱不了干系了,怎能说是与我无关?”。
岳飞唯有迟疑半刻,深思起来:李吟风果然没有看错他,真正能挺身而出,敢作敢为,是个不可多得的侠肝义胆之人,本想靠着庇护他,免受外界不良的污染,但是他心境如鉴,自己全想错了。还是做出决定地道:“好,我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始终要来,我们既是兄弟,就该对天地明鉴,有难同当!”
栾胜也没法改变他们的想法,只要做得直爽豪迈,那么就能堂堂正正立于这个世间。激起自己的一腔热血,说道:“今生有幸能结实两位兄弟,方知仁义,此生无憾。既然兄弟同心何分彼此亲疏,那一同出去解决眼前困难,方为情意之举。”
李吟风顿感欣慰,不语地使劲点头,提着那把几经辗转到了自己手中的宝刀,与岳飞、栾胜二人一同出去笑道:“我们还是尽快出去面对,免得祸及店家的客人和小店,本苦不堪言,怎敢徒增加剧。”
岳飞大快,甚为何意地点头,赞道:“三弟真是宅心仁厚,以天下苍生安危为重,实在难得,日后必能大器。”
李吟风笑道:“大哥抬举小弟了,这不过理所应当,做点本分之事而已,何足挂齿,至于大器成不成,不是我个人决定,天下自有定夺。”三人并行,昂首阔步地走出客栈的大门,泰然自若地面对温亭侯等一帮地方恶霸。
一出大门,四周早已围满了泼皮流氓,还有些乡勇壮丁,个个都目露凶光,狰狞以待,温亭侯早已对手下交代一切,只要见到他们一出来,必定手下不留情,免不了又是一场凶险的搏斗。
温亭侯深恶痛绝地看着栾飞和岳飞二人,看着尾随的还有一个年纪不到二十的少年,一点也不意外,刚才也是他半路杀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原本计划要将栾胜手到擒来,却不想这个小子多管闲事,完全落空。就连岳飞本是自己官府一路的,有心帮助自己抓住这个让自己损失巨额财富的刁民,本以为此人年幼怕事,早就逃之夭夭,现在自动送上门来,也算省去自己不少麻烦,连岳飞、栾胜一并解决让自己高枕无忧。
坐在高头大马上,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地看着出来的三人,好像临驾于他们之上许多旁边还有一位身着朝服的六品官员,对温亭侯客气谦让,见岳飞等人出了小客栈,也省去不少周折,碍于对请来做主的东家,自己难免也要给温亭侯几分薄面,笑道:“温老爷,看来这几人还比较识趣,免得我们进去请了,你说如何处置吧?本一堆公务在身,即是您承蒙看得起我钟某人,自然不敢怠慢,快些了却此事,也好对上交差。”
温亭侯心想:“我平日里对你可不薄,不少往你府上送银两珍宝,本该为我做点事也算补偿,没想到却这般不情愿,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待我解决完此事,往蔡相那里密告你一桩,看你头顶乌纱还能戴几日?不过此时只好赞忍一时,免得节外生枝,请来当枪使的,不要倒戈才好。先让你嚣张一时半会。”
心里虽很心疼自己的银两,不满这个钟鼎鸣的态度,毕竟有求于人,自然低人一等,只好忍气吞声不敢专横跋扈。附和笑道:“钟老爷说笑了,毕竟你是这当地父母官,要仰仗您才是,还有那岳飞和你也算是同朝为官,以他最难应付,唯你马首是瞻。”说着对他抱拳以施礼数,毕恭毕敬地,生怕此人的诡异多变,临时反悔撤兵回府,当时候真让自己不好收场。
钟鼎鸣听到他一个为富不仁,财大气粗,在当地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卖了不少情面予自己,倍感得意与受用,喜极于形地道:“温老爷可别说这个岳飞与我什么同朝同事,其实你是不知道,素来文武不和的道理你是不明白,再说此人在早已辞去了朝廷的官衔,已是寻常百姓,胆敢咆哮朝廷,本该以军法论处,无奈他心高气傲,目无法纪,居然私自逃离,畏罪弃职,这罪名可不小,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胆敢在我的管辖之内冒犯了阁下你,这不是自寻死路,活得不耐烦了么?”
温亭侯还以为岳飞还是原来的先锋校尉,对其犯事一点不知,如今一听钟鼎鸣怎么一说,豁然大悟道:“哦,原来这岳飞还是戴罪之身,如不经钟知府怎么一说,我还全然蒙在鼓里,原以为还是刘欱部的得力干将,怕与其动武影响你我往来,这下好了,即是有罪之人,也不必后顾之忧。不过”
钟鼎鸣听他说话只说一半,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不过什么?温老爷你我既是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分彼此?有话直说。”
温亭侯故作有难色地道:“不过他还是朝廷要犯,我看还是钟知府抓他回去向朝廷领功行赏,岂不飞黄腾达。”
钟鼎鸣心想这个温亭侯真不愧为官场老手,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深喑人情世故,深得自己欢喜,笑道:“温老爷果然与我心灵相通,我也正有此意,想不到你既然怎么说了,那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至于加官进爵还得依仗大家的支持和厚爱,那他就交给我押解回府,以律当审,早日向朝廷上奏,听候发落。至于其余两个,就以乱党余劣处置,你看甚好?”
温亭侯正有此意地高兴道:“也好,我怕夜长梦多给钟大人添麻烦既是你主持,就地正法,以儆效尤也算省去你我一桩美事。”
“不敢,那栾胜本是不良大虫,前任知府的头疼心病,现在正巧有此机会除却,一劳永逸岂不美哉?至于那个小子,就以栾胜等人的帮凶和跟班论处,我对上面上缴公文就怎么写,免得追究,你意下如何?”
钟鼎鸣也是个祸害忠良,与温亭侯这样为富不仁之人为伍结伴,鱼肉百姓,也好不到哪里去,想不到做事竟然草菅人命,敷衍塞责,可谓天下乌合之众皆如此。
岳飞对其谈话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自己能怎么办?只有早日投靠真正的忠良义士之下才有一席之地,不然别说自身难保,就连刚结识的兄弟也不能顾全自己性命倒是遗憾,祸及旁人那叫自己如何能释然?笑道:“钟知府,你都说了自古文武不同道,文安邦,武定国。我岳飞此刻有要事在身,亟需回家一趟,待处理完家事就自会回到军中,但也轮不到你插手定论,我日后也自会向当今天子请罪,可是眼下还不能随大人您走,那我真是无罪也变得罪责深重,永世不得超生。”
钟鼎鸣没想到岳飞还是有点头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莽撞,居然不与自己直接动手,搬出皇帝压自己,素问当今皇帝对其器重,加之文武双全,日后必定前途无量,闹不好真让朝廷压下来,自己难免有些难堪,但是官场的手段又岂是岳飞这样的忠耿之人能融会变通的?笑道:“岳飞啊岳飞,区区校尉,大言不惭,你以为圣上会听你一面之词么?你要么乖乖束手就擒?那样我姑且会宽待你,让你到了东京以大宋律法处置,不然公然反抗,那就是藐视朝廷,无理取闹,你可要想清楚了,我念你昔日对朝廷有功,又有大好前程,不加为难,但你不随我回府,拒绝反抗,可不怪我没提醒你。”
岳飞知道此人的圆滑狡黠胜过自己,就算浑身是嘴也不抵这些人情世故变通的贪官污吏花言巧语,巧舌成簧一席话在上面美言几句,加上当今天子善恶忠奸不明,听信谗言奸佞,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和抱负恐怕也是枉然,一时茫然,陷入沉思。
栾胜看着岳飞竟被这个钟鼎鸣一言半语说得不知所措,替他着急起来,照这样下去只会让这些人更加得意和如愿,那时更加麻烦,焦急地说道:“大哥,现下可不是你优柔寡断的时候,如你真不怕这些人鼓噪、煽动,一生行得正,坐得直,何必为其左右?到时候再报效也不为迟,如朝廷依旧奸人当道贤人危,皇帝昏庸无道,以天下为鱼肉,他为刀俎,效命又有何用?当年梁山好汉无偿不是朝中忠良之丞?可能比童贯,蔡京等六贼的权欲熏天,欺下罔上,最后还不是替天行道,如逼得走投无路,何不与之斗上一斗?”
李吟风也正为投靠军营,加入行伍,一展抱负踌躇满志,不时想不明白义父韩世忠为何还一心一意为朝廷卖命效忠,肝脑涂地,难施展其宏图志愿,至今还不是被隐晦埋没,到底这样做值不值?犯得着还是别无选择?但是离家一路走来,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这些难道全是方腊、宋江等一流所致?难道与当今朝廷一点也没有关系?是天下不仁还是圣君无德?等等这些问题虽在心里缠绕丝丝泛起,却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本妄想着要以投身许国以明志,跟随义父一道救济天下苍生于水火。
栾胜的一席话又不得不让自己心头怦然醒觉了一些,朝廷上下现如今皆是一副置万民于水火而不顾,唯恐天下不乱的颓势,自己是继续听之任之?几时才能还以太平?自己的怒火一并被激发出来,双拳握得青筋迸出,一声大叫,仰望苍穹,声音如猛虎长吟,震人心脾,响彻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