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林之中已是酉牌时分,天色也渐渐黯淡下来。
吕二口听着树林的沙沙声响,凭借多年的江湖经验,断定这场绵绵梅雨必然下的天凄地凌,不能随意在毫无遮蔽的地方过夜了,对着李吟风道:“既然要运气疗伤,彻底祛除你身上的寒毒,我看就暂时安顿下来,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一来恐怕少则半月,多则二三十日,我想你一定耐得住枯燥与寂寞,潜心修炼,既然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其他衣食住行的琐事就交付与我。”
李吟风求生欲望越演越烈,加上自己还有许多心事未了,在此之前决计不会轻易生死,郑重其事的道:“大哥就谨请放心,我已做好一切准备,也全然叨唠大哥为我排除万难,让我安心下来,这等恩情,我李吟风就是没齿难忘也不能偿还你对我的盛情。”
吕二口笑道:“好了,多说这些客套话就不必了,我只是不愿看到你抱憾而去,谁叫我心肠好。走吧,先找个避雨的地,免得还未治愈你身体里的毒,就被寒雨侵体了。”
说完就往四周打探,觉得这深山之中按常理推测,说不定还有废弃的猎人搭建的屋舍,又朝林子深处寻找,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在半个时辰后,找到东山密林之中找到一间小屋,小屋没有半个人影,还有一些修葺的痕迹,想必是冬季,有的猎人为了到深山之中打猎,少则三五日不回家,有的也长年累月不在回家与山林之中奔徙往来,所以在叶深茂密的树林里搭建一间供猎人休息,躲避猛兽侵扰的木屋,吕二口脸上欣喜如狂,自己本就是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的乞丐,没想到有个暂时安定的住所,心里也说不出的踏实,先是感叹称赞一番,过后又四周打明情况,觉得还是志得意满,推门而入后才对李吟风说道:“这里很好,不但依险而建,还能观望到大海,是个闲下心来,安定依赖的好地方,至于什么梅雨时节,我看不用担什么心了,你小子运气不错。”
李吟风也是大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真是通风敞亮,还地处险峻,后面依山,前面靠窗就能听到大海与风声呼啸而过,可谓是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吕二口简单收拾打理了下屋中的坐椅和床榻,坐下来静心细想,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李吟风也不好过问,对于一些大人们的事,自己也不想去多嘴,那样显得自己美礼貌还很不讨人喜欢,自己走了一天的路,双脚也有些疲乏,脱掉鞋子,缓解下酸软痛楚,盘坐在一张木椅上,开始静息调理起来,自己先是背诵一段口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水无常形,气无常息,若要精粹入髓,必先导和纳粹,取其糟粕,留置精华,”,念道这里又仔细想起吕二口向自己传授的那段“海纳之法”的口诀。
“水乃万柔之本,汇聚百川江河之力,点滴之功不容小歔,既然是要汇聚江河之力,这个江河是指的全身经脉吗?”这个疑问,令自己百思不得其解,并不是自己愚钝,而是他本没有人指点,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奥秘所在。
吕二口在旁又点头嘉许地道:“好小子,终于发现其中的诀窍了,还懂得如何质疑,看来不错嘛,你可在前几日之中发现小腹之内的气海穴中随着自己的意念反应了吗?”
李吟风纳罕地看着吕二口,木楞地点点头,依然记得在自己安心静下来背诵口诀之时,小腹之中有一股游丝的气息在凝聚,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奇异反应,如今吕二口道明缘由,自然不敢大意,认真听清楚他的一字一句。
吕二口又道:“小腹气海乃人气息的海,就如海纳百川一样,这个海要想如大海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必定是要汇聚全身大小百川之中的真气,这百川也自然是全身经脉,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一点没错。”
李吟风点头应是,也搞清楚了其中的疑问,就像茅石垃圾堵塞的渠道,豁然开朗。
吕二口又道:“你本是中了南宫的其阴之毒,只需气息打通手少阳三焦经穴,足厥阴肝经穴,足少阳胆经穴和手厥阴心包经穴四大奇经便可痊愈,但是你对十二条经络简直一窍不通,加上你的寒毒刻不容缓,我只好先令你内息调理,汇集最精髓的真气护住心脉,以防寒毒攻心暴毙身亡。如今看来,你的体内寒毒不可小歔了,也只好教导你首先打通奇经八脉,方才有效,这也不能怨你,最近只怪我太过于疏忽,没有考虑周全,本想出去散散心,舒缓下心情,让你不再担心寒毒一事,可惜这些天一路走来,非但没有令你心情好过些,反而发生的事情太过于巧合,管它巧合还是离奇,我想都让你此时身体雪上加霜,加剧了寒毒的侵蚀,你没有好转,反而因心情急剧的变故,寒毒趁机侵蚀心脉,可有感觉心痛的频率和变化越来越明显了吗?”
李吟风不敢回答,正如他所说那样,自己随他说是增闻见广去了,其实之间发生的诸多变故,反而影响了自己的病情加速,只怪自己不能合理调整,有点抱怨自己非但没有谅解吕二口的用心,还枉费了他的精心布置,最都功亏一篑,寒毒没有暂时克制住,还加速侵蚀心脏,无疑是自己离死不远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是生是死,也全凭自己的造化和运气,李吟风不会去责怪谁。
吕二口苦笑道:“不必要往心里去,我会竭尽全力在旁边为你护住最后一丝气息,不待寒毒攻心,至于其他的,也只能看你个人的造化了,你要知道,奇经八脉,十四经络光穴道的名称就不少于三百之多,我也说不上一些穴位,真是富贵生死,各安天命,不过切记,至于这大周天的真气运转,还得靠你自己去打通,虽是繁琐,却受益无穷。”心里却是暗自窃笑着:“小子,我也不清楚这个大周天的习练之法具体细节,希望我这冒险一试,能让你个人有一个得天独厚的成效,说不定日后你将是续达摩、慧能等这些绝顶高手之后的有一传奇。现在多吃点苦,也是获益匪浅的。”原来常人只需打通任督二脉这一小周天的经脉就行,凡这等人无疑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但是对于十二经络的习练之法,还真是寥寥无几,光黄裳这种为徽宗收集江湖武林奇书医典的奇才恐怕也不能办到这点,这个吕二口是不是疯了,胆敢贸然尝试,不过一个任督二脉的打通就很不易了,许多人都不敢轻易尝试,有的在打通小周天的习练之时,轻则武功尽废,四肢瘫痪;重则走火入魔,当场暴毙,这其中的风险无疑是自寻死路的凶险异常,没想到李吟风的习练更是难上加难,成功的几率更是渺茫浩瀚,宛如海中之沙,星河尘埃一样,谈何容易?
往往富贵险中求,胜负一线牵,武学之道更是在乎离经叛道,另辟蹊径的独到见解,否则终归一生处于瓶颈,人生短短数十载,古往今来只如此,无论你是青史留名,抑或是祸害无穷,最终不过一撮黄土,李太白是这样,白乐天亦如此,连那才华横溢,千秋万世以来不可多得的苏东坡也是陨落了,何况自己这些整日刀刃上寻求活路的绿林豪杰,到头来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跌宕起伏,苦了一生的蹉跎,自己的本领如果能有人得续发扬光大下去,说不定自己泉下有知,也是一种告慰,当然谁也不知道死后是否真有英灵,这些都是后话,可是只要自己别开生面的寻求一种旷古烁今的习练之法,这个不可多得的少年日后就是江湖的一大传奇。
与其跟自己一样蹉跎跌宕一生,不如放手一搏,或多或少也有惊喜,担负的风险也是自己不可估量的,但是一种鬼使神差的力量驱使自己的信念无比坚定,又怕面前这个少年吃不了这种苦,再三提醒道:“小老弟,事先声明,这是你自愿的,可不是我这个老大哥欺瞒弱小,蒙骗无知,一切后果自负啊。中间有什么未知的苦痛我也不能全数替你分担,还得看你个人运气和修为,你做好准备了吗?”
李吟风没有比自己更加清楚,这是自己要面临的苦难,那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自己也要咬牙挺过去,何况吕二口事先也说得很明白了,是为了彻底根除体内寒毒,迫不得已才设法决定,自己如果是中道放弃,不但辜负了吕二口的良苦用心,更不能保住自己一条小命,到时候拿什么去回报双亲?更拿什么回击这个灰暗、颓废、荒诞、万物不仁的制度与现状?意坚志满,势在必得地道:“放心吧?那怕之中出现什么意外,都是我个人自愿,大丈夫死则死尔,何足道哉?何况命到大限,是该天绝我也,怨不得任何人,阿妈经常教导我常说一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如命不该绝,说什么也不该死,如果真是死在这里,只有一事未了,但不知大哥可否答应我,帮我办一件事?”
吕二口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豁达,加上不计生死更令自己这样的七尺汉子自愧不如,听他最后的遗憾,似在向自己这个心术不正的大哥作最后的要求,自己是不是该动摇初衷,放弃胆大妄为的孤注一掷?一下犹豫一怔的道:“哦,你你有什么事?尽管说,我能帮上的一定义不容辞,不过你既有必死的信念,我相信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你的。”
李吟风知道他在给自己加油,鼓励,也不好让他看见自己退缩,强颜扮笑地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只是这件事在临死之前一定要做的。”
“什么事?你尽管开口便是,不必跟我客气,如今你我乃是无话不说的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哪有拒绝之礼?”吕二口也真心认定他是自己的衣钵,更重要的是把他看做是真兄弟,行走江湖的,不在乎繁文缛节,世俗束缚,只要彼此性格合得来,就结下了誓约,成为一生的朋友。
李吟风看他豪爽地答应自己,连个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生平第一次有这样的一个人信任自己,心底涌起暖暖热意,感动的眼眶盈泪,声音也有些哽咽道:“我如有真要是有个好歹,请大哥务必将我尸骨带回清溪帮源洞老家,我生前未能好好照顾爹妈,只希望死后能常看他们二老,以我的亡灵守护着我的家人。”
吕二口听他话语之中洋溢着一种感动苍天,惊泣鬼神的孝心,自己这样铁骨铮铮的硬朗汉子也不由心地跟着酸软下来,鼻子一阵抽搐,也掉下几点热泪。没想到李吟风外表虽是愚钝,粗浅,甚至是老实、憨厚,不懂什么是曲直是非,但他一片孝心,至古以来:仁、智、礼、义、信、孝。最被人推崇,没想到如今在一个少年身上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自己妄称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连一个初涉江湖,懵懂无知的孩提不如,真是白活了大半生。
苦笑冷嘲道:“吕二口啊吕二口,枉你自忖使得一口好刀法,和一口三寸不烂金舌,纵使你有万夫莫敌之勇和舌坠莲花的口齿之利,也不及面前这个李吟风十分之一,英雄一世到头来还不是解救不了现世苍生黎民疾苦;口齿之能也不能点醒世间庸人,自己都救不了自己,真是可悲!你能学到面前这个孩子的十分之一,懂得做人最基本的就已足够,何苦名缰利锁牵绊受累,到头来还不是担雪填井,望洋兴叹。”
被李吟风一再打动,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兄弟尽管包在大哥身上,你我即是兄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不分彼此。他们的一切我也理所应当一并照顾,否则妄称一时英明。”
李吟风对这个做事疯癫,情绪不以常理推断的乞丐还是打心里相信,也不跟他客气了,他都说到这份上了,自己再退缩胆怯,恐怕让人看笑话,深吸一口气,以振精神地道:“好吧,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哥就着手来吧,我李吟风要是再萎缩逃避,真妄为人活在这个世间。”吕二口点头嘉许,于是开始理清思绪,逐一对其症状实施自己的惊人机杼。
重驳神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