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四娘与陈文泰夫妻恩爱数十载,实在难以忍受丈夫被人折磨,待想冲上去找李啸云拼命,却被陈兴波拉住,“不可心浮气躁,且由孩儿一人处置!”杜四娘的心忐忑不安,在陈兴波的慰藉下情绪稍微平和了些,暗自赞同儿子的看法,就算她奋不顾身地冲上去不过也是于事无补。
陈兴波向李啸云怒不可遏地道:“不知本家与阁下结过什么梁子,竟然这般****我父亲大人,有什么都冲我来……”
“哈哈哈……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你们做过什么心里自然清楚,还需我提醒么?”声音悲怆,震得在场之人耳膜隐隐发麻,犹如短帛,似夹杂着迫人的寒意。
“兴波、兴嫒……别跟他废话……老子快受不了……了,杀了……他,为我报仇……”陈文泰年至花甲,须发苍白,这些年家境殷实,养尊处优惯了,怎受得了这等****折磨,加上自己是一方富绅豪吏,就算心性再沉稳受制于人却还是生平第一次。
陈兴波耳旁听着其父没痛叫一声,心间就多遭一份难,似乎被李啸云制住的人不是父亲,而是自己,身边家人无不对其痛恨,目中充满了怨恨,要是眼神能致人死地,李啸云不知死了多少次了。愈是不明对方身份来历,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假装对父亲的痛楚熟视无睹地笑道:“我爹年事已高,受不了这等****的折磨,不如将我与父亲交换,这样可好?我们素来安分守己,到底什么地方存有过节,还望明示?”
李啸云不为所动,竟不转身,只听到:“哼!少在我面前装蒜,今日就算你全家都跪在我面前求饶,叫我三声爷爷,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不可化解,就连你那十来岁的儿子我也不能放过!”
陈兴波不想面前这人软硬不吃,还对自己放出狠话,面对这样的仇家任谁都会不由寒毛直竖,面上不住抽搐,似有担忧地看了看身边的孩子与外甥,特别是年幼的儿子,长得白白胖胖,乖巧可人,好比整个家中的至宝一样,深得年迈的父亲喜爱,也算是后继有人。一听李啸云就连懵懂无知的孩子也不放过,犹如在自己心坎上剐肉,平时孩子受了什么委屈,遭到同龄人的欺辱都是替其出头,今日受制于人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陷入焦灼不安。
杜四娘一向飞扬跋扈,听了此话那还忍耐得住,大骂道:“哪来的畜生,竟口出狂言,也不瞧瞧这是谁的地盘,在此撒野,还敢逞凶伤人,回去问问你的爹娘再来威胁老娘吧。”
此话犹如触伤了李啸云心底最不堪回忆的痛楚,心中一酸,眼睛也忍不住被泪水打湿,每至心里的伤增俱一份,对这些仇人就恨上一分,心里明白此刻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仇人面前怎可心软,回驳想骂道:“你们一家人都是贵人啊,是不是要我提醒一句才能记起来?死到临头我就让你们死得明白。”转过头来露着他那副冷酷的面容,只见他眼眶湿润,想不到他这等冷酷之人竟也会流露悲伤。
陈兴波一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脸上一点惊奇也没有,相反平静,疑惑地问道:“阁下与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见面,我家何曾与你结怨。你到底是谁?”
李啸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不认得自己也属意料之中,在心里自己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与世相隔,自己能活着都是仇恨在支撑着自己,不禁嘲笑道:“我是谁?我不过是你们十年前侥幸苟活下来的孽种,我无时不刻都在想,恨不得亲手将你们这些与我家曾结怨甚深的仇人一个个杀死,当年你们所施加于我的****,今日必得数倍偿清!”
“十年前……”陈兴波不由疑惑地重复自问,脑海中似乎一点印象也无,或许对于他来说时隔多年,难以想起,看着李啸云那副郑重其事的神情,并非蓄意刁难自己,心中不由惊疑,难道是父亲当年生意上的朋友,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加害对方的亲人,害得此人家破人亡,如今因果报应遭到对方寻仇也属情理之中。一脸茫然地问道:“若是我父亲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一家的错事,父债子还,且一并报复在我身上便是,千万不要伤害我父亲……”
李啸云不为所动,不论这家人如何煽情,妄想能打动自己,反笑道:“好感人的场面,你作恶多端,倒还是一个恪守孝道的好儿子,不过……我可不是来跟你谈条件的,而是要杀尽你全家!”转身过去怒恨着陈文泰,那股慑人的杀气更是令人不由觉得深及骨髓。
陈兴波不论说尽多少好话,企图能疏解李啸云的暴怒狂躁,没想愈是服软低头,对方就愈是气焰嚣张,根本不容自己有丝毫喘息之机,就算是温顺的兔子也会被逼急,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混帐,有本事放开我父亲,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在此张狂!”
李啸云怒火难遏,放声大喝道:“好,我就满足你最后一个心愿,且让你们下到地狱去,被你们残害的爹妈赎罪!”右手反身一拧,竟将陈文泰那条手臂生生地捏得碎裂,在场之人皆能听到骨碎的声响,无不耸然动容。
陈文泰立即痛得昏厥过去,李啸云这下稍有宽慰,也不必担忧老贼会趁其不备逃走,冷冷地唾了一口,骂道:“我就让你亲身感受下我当年所遭受的一切,让你们也体会体会什么是绝望,待我解决眼前的障碍,回过头来收拾你这个老东西!”然后挺身回首过来,怒威不已地圆睁着双眼看着其余人。
陈兴波展开双臂,右手提起那柄杀猪刀便冲上去,他亲眼目睹李啸云****自己的老父亲,且不管对方有理还是无中生有,这笔仇算是结下了,难以化解,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杜四娘放声大喊道:“波儿,女婿,此人如此欺辱你们的爹爹,在此放肆,倒要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活着走出这道门,让他与李二牛、范乙芬那对贱人,好让他们一家团聚!”
陈兴媛也正置气怒盛极之时,没想母亲说出这一番话,恍然大悟道:“妈,您……您说……此人就是……”
杜四娘一双瞪视的眼神从未离开过李啸云身上一丝,咬牙切齿地供认道:“不过,此人正是那对贱人的孽种,难道你们还没察觉?除了他还能是谁,试问世间还没有人与我家能有如此深切的仇恨!”
陈兴媛先是惶惑,立即又转为痛恨,冷冷地骂道:“既是仇人,也毋需多说,当年未能斩草除根,本该好好地苟且偷生,一切都怪你自己不珍惜,怨不得我们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硬闯!”
陈兴波正欲冲上去与此人拼命,不想母亲的一句话令他迟疑,难以置信地问道:“母亲,您说他……就是这几日内,杀了李家二十三口人命的……恶……贼?”
杜四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啸云,却对儿子也不看一眼,冷若冰霜地呵责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再拖沓犹豫,难不成仇人寻上门来,我一家一十三口人命亲手承上,供他宰割不成,他那可恨的爹妈都死了十年了,活该连死都没有一座坟墓,今日正是斩草除根的大好机会,千万不能手软!杀了他。为你父亲报仇!”
李啸云听着杜四娘还是口上不肯饶恕惨死的爹妈,心中的怒意更甚,失声大喝道:“老虔婆再口不择言,休怪我不客气!”发自丹田之力,中气充沛,这一吼叫,令在场之人耳膜震荡,无不惊愕,在场的小孩子那里承受得住这股劲势,立即被震晕过去,就在众人一阵惊疑之间,陈兴波面色不由惶恐,自己的母亲就像中邪似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呈现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似乎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心神震荡,一时昏倒过去,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陈兴媛着急母亲的安危,上前一探究竟,谁知杜四娘气息全无,目瞪口呆的神色之中透着死前最后的惊惶模样,一下痛哭流涕,为之悲伤。陈兴波这才清醒过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由李啸云身上发出的一道无形剑气,划破空寂,呼啸而至,不动声色之间就已喧宾夺主,残忍地杀害了自己母亲,整个人哪里还能沉得住气,勃然大怒地转过身来,照着李啸云的头顶劈下。口中失声痛斥道:“臭杂种,竟敢害我母亲性命,今日我陈兴波与你……只有一人能活着!”
李啸云冷酷的面上连一丝神情也看不到,面前这群人对于他而言,视同畜生猪狗,怎会为之动容?他喜怒于无形,杀人不眨眼,杜四娘当着自己的面****死去的爹妈,叫自己怎能忍受?双方的仇怨既然越积越深,也不必给对方讲什么情面,顾及什么尊老重道的规矩,不动声色之间催动剑气,将气焰嚣张、言辞聒噪、口不遮拦的杜四娘杀了,这无形剑气发动时无声无息,迅捷如电,难以预测,直到击中对方那一刻,杜四娘这等平常人哪里会知道她的死期将近?
当陈兴媛发现母亲倒地的那一刻时,她的脸上还露出死前最后一刻时的神情,无不觉得遭遇到了世间最离奇的邪乎怪事,如置梦魇之中,谁人也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
李啸云镇定如恒地站在原地,陈兴波将杀猪刀高举头顶,腾空跃起朝着他劈去,心中怒不可遏,势别要取李啸云性命为死去的母亲报仇。就差三尺之余的距离那一刻,李啸云不慌不忙地反手从身后的椅子上抓起刚才痛得昏死过去的陈文泰,挡在陈兴波与自己之间,左手扶正一切行动都不能自己的陈文泰,拿他的身躯当自己的挡箭牌,任谁也始料未及,意想不到。
陈兴波不由一惊,想收手回来已是来不及了,自身凌空,去势凶猛,犹如离弦之箭,作为寻常人决计不能身悬半空
做到收发自如的,这一刀没有砍中恨之入骨的仇人,反而劈中了自己敬重的父亲……
这一刀砍得着实凶狠,使得劲力也较平常之巨,恨懑之时使出了自己吃奶的力量,已是昏迷不醒的陈文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夺取了性命,死得凄凉,跟他相守如一的妻子杜四娘一样,无苦无痛,也算是得到了最好的报应。
从陈文泰身上溅出的鲜血,洒在了陈兴波身上,心神俱灭、万念俱灰的陈兴波不由惊惶失色,叫道:“爹!爹!……你……趁人之危,竟连老人也不放过,简直……”
李啸云顺手将陈文泰的尸体朝着陈兴波面前示威,看着他痛苦恣睢的模样,严峻冷削地道:“我曾对天起誓,凡害我之人必定不得好死,要令他们每一人鸡犬不留,如今你也亲身感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这才不过我当年所受的万一,事到如今,你们就算俯首认错也是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