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迅势蔓延,将屋前屋后团团包围,就是屋内的三人插翅也难逃过此劫,李啸云退至三丈开外,咬牙切齿地注视着眼前的火势,就像心中的仇恨怒火一下子尽泄出来。
李长平夫妇以及李慕华三人,原以为呆着牢不可破的铁屋中就能躲过李啸云的报复,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仇家竟然心狠手辣至极点,不见自己一家死在他面前绝不会善罢甘休。
屋子在外面的大火炙烤下愈来愈热,眼下情形就像被置于密封的铁镬之中,火在外面烧,精钢铸造的墙壁严丝密缝地连接在一起,受热快得惊人,不到一盏茶功夫,屋子里面已经热得冒起腾腾热气,在里面的人叫苦不迭。
李啸云冷漠地喊道:“你们是自己出来受死还是宁愿饱受着蒸制煎熬之苦,从里面出来兴许能保个全尸,如想躲在里面忍辱偷生,妄想对当年所犯弥天大错就此不了了之,那你们可就太天真了。”
屋内的三人焦灼如炙,连一丝清凉之地都不曾感受到,本想依仗这铜墙铁壁暂保性命,可万万没想到这样做反而给仇人将计就计,省却了麻烦,愚昧天真却往往作茧自缚。出去也是死,呆在里面也难逃一劫,就算早应备万全之策也纵然想不到李啸云会行事偏激,做的如此狠绝。
时逢天干物燥,一旦起火,非人力所能抗拒,更何况李长平一家不过寻常百姓,那会想到李啸云这般仇视自己,原来备以不时之需的柴火竟然是要了他们性命的“凶器”,这种做法近同于引火自焚,饮鸩止渴。屋子的火势愈烧愈旺,丝毫不见消退的迹象,罩在屋外的木制漆器也是易燃之物,就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毒龙将占地数十丈的屋子吞噬殆尽,屋宇上的瓦片也受不了烈火的侵蚀,没有了屋脊、瓦楞的支撑就会变为废墟,不到一刻的时间,稀里哗啦,噼里啪啦,火苗将一切能工巧匠,鬼斧神工的建筑都化为黑炭,再精美的艺术也不过付之一炬。
这不由让人想起当年阿房宫,气势恢宏,穷尽秦国财力与数十万人的血汗建成,最终也随着一个王朝的破灭,在楚霸王的报复气愤之下,一把火将它烧得干干净净,当然,阿房宫足足烧了三月之久;再想想大清的圆明园,由乾隆开始筹备建造,汇聚中西方建筑巅峰,费尽一百年的时间与无数人的心血,最后也不过英法联军一把火将它变成历史上的残垣断壁。
任何杰作都需要付之百倍的血汗与劳动,如是不重视它的价值与辉煌也不过是败者为寇的送葬牺牲品罢了,李长平自食其果,他或许费尽心血虽不足以与那些宫殿相提并论,但都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精心建造,这座穷尽一生的避难所最终也化作了自己的坟墓。
金铁之物传热之快,所以古人开山采石,锻炼成器,既可以当作攻城掠地的武器,亦可当作人们生活所需的工具,人类的智慧就在于善于使用工具,然而任何工具都有两面,就像世间的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的。
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唯一能不将其打破的只有相对持衡。
就像中华从唐初,那些为帝王炼丹术金之士,无意中发现了黄白之术的化学反应一样,炼丹之后所产生的附带品就是火药,而汉夏只把它用以黄白喜丧之事的庆祝烟火,虽也用于战事时使用的炸药,但都不足以发挥它最大的成效,后来马可波罗出使元朝,渐渐将它传至西方,最后欧洲利用工业革命在其基础上研制出了杀伤力惊人的枪炮,这是多么令人可笑的讽刺。
造纸术、印刷术促进了人类文明,让知识能永久相传;指南针用于航海,缩短了各大洲之间的距离;然而自人类发现了火,驾驭火,运用火的那天开始,就逐渐给自己带来满足的同时也带来了逐渐消亡毁灭。火药也不过是人利用火之下的一种产物。
李长平最终玩火自焚,随着整个如封似闭、密不透风的铁屋,气温逐渐上升,铁板也被烧得通红,就连屋子中的其他桌椅板凳也逐渐红赤起来,刚开始他们的须发只是被熏得唇干舌燥,饥渴难耐;随着屋外的火势愈来愈旺,丝毫不见熄灭减退的迹象,再厚的铁墙也会被烧得滚烫,脚踩的靴履都感到地面不敢沾地,冒着一股浓烈烧焦的味道,照此下去,只怕没有立足之地,无处容身,不得不找东西暂避一时。
然而墙壁随着温度的逐渐升温,被烧得通红清晰可见,屋内简直就像一个熔炉,冒着蒸腾热气,熏得人头昏眼花,就连四周都是明晃晃的,红彤彤的,大汗淋漓,汗如雨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也发出嗤嗤的声音,瞬间被蒸发成了一团气雾。
李啸云愣自凝望着熊熊火焰,当户而立,紧守出路,只要屋中的仇人受不了这份煎熬,走投无路时冒死冲出来也好正中下怀,让仇人难逃一死。
一想到当年的罪魁祸首终于被自己手刃,心中不禁有种惬意与豁然,深埋于心底多年的大仇今日得以偿愿,陷入怅惘空叹之余却又感到不无的空虚。
正在愣自出神之时,突感有一道迅猛的劲风突朝自己太阳穴处袭来,心下不禁骇然,惊起一阵寒噤,不容转首明辨方位,兀自侧身闪开,以李啸云现在的身手,听声辨位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来者单刀直入,就是朝着自己性命来的,哪敢怠慢半分,脚下借助移形换位,巧妙地避开了凶险,对方的杀招自然扑空。
“小王八蛋,纵火行凶,泯灭人性,还有什么坏事你没有做,不敢做?今日我就算拼了老命也要为民除害。”借助通亮的火光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他正是隔壁的李长峰,他满脸气怒,急喘粗气,忿恚不已,双手紧握着一柄锄头气势汹汹地斥骂着。
要不是李啸云身手灵敏,刚才他使尽全力的杀招尽然打中了自己,落得非死即伤的下场,或许正因为对方正置怒不可遏,气浮心燥,呼吸紊乱,在李啸云这种一等一的高手面前全然无用,如是趁他得意忘形之时悄无声息地接近,然后突施杀手,或许能立见奇效。
李啸云与******正面相对,或许来者与自己有不共戴天之仇,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势不两立,摆开架势仗剑横持于胸前,咬牙道:“我没有做的事太多了,眼前你所看到的就是其中之一,凡是与我李啸云有仇之人,谁也休想侥幸得到宽恕。”
李长峰呼呼地大喘粗气,双目怒瞪,眼皮也不眨一下地直视着李啸云,灼热的火光照得他就像一个勇不可挡的神勇之人,丝毫不为自己兄长一家担忧着急,毕竟刚才偷袭未能遂愿,眼前这人没有击退,想救李长平一家也成了痴人说梦的妄想,何况李长平等人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大火几乎蔓延至自己家,这才被惊醒,一出来竟看到昨日那人,对方既要自己一家人性命,即使自找死路也要斗胆拼一拼。
“是不是要我们李家一族老老少少陪葬你才肯就此收手,又要遭多少杀孽,搭上多少人性命才能化解这笔恩怨,当年我们是财迷心窍,罪不可恕,害死了你爹娘,可是这与下一代人无关,你……你真要李家断子绝孙不可?”
李啸云嘿嘿狞笑,轻蔑地白了他一眼,回道:“你们单是害死了我爹娘那么简单?说得轻巧,想当年你们害了我可怜的爹妈倒也罢了,竟想斩草除根,又何尝念及过有罪还是放我一条生路,还不是怕有朝一日我长大成人后必向你们报仇,不惜将整件事做得绝情无义。今日我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李长峰老泪忍不住姗姗而下,痛苦的表情足以看出他此刻是多么地懊悔,可惜心冷如铁的李啸云又何尝会怜惜鳄鱼的眼泪,******道:“这就是报应,我死不足惜,但恳求你尚有一丝人性不泯,放过幼小可怜的孩子们……”
“白日做梦,我绝不会重蹈今日的覆辙,留下祸根与仇人,向我报仇,我跟你们一样,做的狠绝些,干净些,彻底些,这样便能高枕无忧。”
“你……你……真的还是我们当年哪个认识的二牛兄弟的孩儿么?简直……”******几乎悲痛欲绝地惋叹,对眼前这位侄子既失望又可惜。
“他早在十年前跟随爹娘一起被你们杀了,站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一心只为报仇的鬼而已,也是为了惩戒你们所犯下的恶行前来索命的使者。”李啸云已听不进半句良言苦劝,还适得其反,毕竟他心目中的仇恨愈积愈深,也逐渐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