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密谋,似乎也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顺利,一切都被房外开满火红的石榴花的树下一人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夜深人静之时,没有人会注意到外面还会有人,真是要的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个倩影躲在树下,也是听闻里面的阴险歹毒,外表装得仁慈善良,都是虚有其表的幻象,真正的内心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这个身影在夜色下显得是那么渺小孱弱,甚至对于里面的两个强大的恶人而言,衬托得如此不堪一击,她的性命对于他们而言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吓得全身冰凉,不敢出声,就连大气也是克制着,小心地呆在那里不敢动弹,心跳的频率自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连掉根针都会吓得魂飞魄散,此人正是二人提到过的筱竹,她是紫滢的贴身丫鬟,路过主人房外无意之中听到了南宫夫妇的阴谋,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悲喜参半。
直到三更,筱竹观察到里面没有一丝动静,只有鼾声睡意传入耳中这才惊犹未定地离开,回想起主人的话,自己吓得六神无主,手里都冒汗,心里打旋着,该不该把这件事给毫不知情,还一切都蒙在鼓里的李吟风知晓,说了,自己恐怕性命有虞;不说,李吟风从此以后倍受煎熬,如遭大难,自己的良心也会大受谴责。
犹豫之间,自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李吟风的房间外面。
李吟风还在奋首疾书,掌灯苦练,对于白天南宫一家的关怀实质上是另有所谋的幻象给蒙骗了,一点也为察觉出什么来,自己在紫滢的一句话的鼓励下,变得勤恳认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辜负了紫滢的期望,自己说什么也要给紫滢一个惊喜,三个字的约定,成为自己立信做人的标准,如果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都写不好,还有何颜面处立这个世间?
房间外面仍能看到灯火幽明,里面人影正在俯身认真地执笔练字,是那么投入忘我,连外面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惊动筱竹的心里又怎么能平静,自己也不过孤立无助,如果被主人知晓是自己告密透露给李吟风整件事的消息,那自己定会有性命危险,所处局面根本不比李吟风本人好到那里去,可要是置若罔闻,不管不问,那么看着一个活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被折磨致死,心里又何尝好受,简直比杀了自己还难受,说不定日后会缠绕一生,时常也会做噩梦,为了不受到良心的愧疚,自己竟然伸手轻叩了李吟风的房门。
“笃!笃!笃!”
李吟风也不知什么时辰了,自己也不知练了多久,被敲门声惊动,有些欣喜,也有些疑问,难道是紫滢她来看自己的苦练成果?
忍不住停下来,放下手中的笔,前去开门,一边开门一边笑道:“紫滢姑娘快来看看指点指点,我写的怎样?”谁知来者不是紫滢,反而是她的丫鬟——筱竹,脸上的惊喜变得诧异,但还是很高兴,看着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似乎受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脸上凝住地问道:“原来是你,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筱竹耷然若失地走进来,心里犹豫不决,被李吟风引进房间后,还是没有白天见她那般开朗,本想上前问明是什么事?
只听她看也不看背对自己说道:“把门带上,顺便看看周围有无其他人。”
李吟风觉得她很怪,说不上什么原因,可是只好照办,探出房门左右环顾,也没有看见什么别的人,加上夜晚难以辨清,只好放心地将房门反锁,走上前问道:“你怎么了?一下子变的怪怪的,有什么事尽管说吧,我会尽力帮你。”
筱竹还是看也不看他,低头颔首地轻声道:“李公,李大哥请你立即离去吧?”
李吟风本想向她引见自己的得意之作,好好在她面前展示一番,让她做下评论,谁料语无伦次地就要自己走,真是莫名其妙,脸上笑意化作疑问:“你怎么了?从一进来,你就变得古怪,到底出了什么事?”
筱竹知道李吟风不会轻易听劝自己的话,忍不住转过身来,脸色铁青地道:“你不要问什么原因,我只希望李大哥能听筱竹的话,赶快离开此地,不然有生命危险。我不是要故意刁难,向你下逐客令,是此时非同小可,必须即刻离开不可。”
李吟风还是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知道筱竹白天虽只与自己有一面之缘,说不上多投契,但是她很善良让自己也忍不住亲切,对她倒没有什么疑问的地方,可是她的话语是那么关心,殷切。让自己似乎很难拒绝她,黯然道:“好吧,我立刻离开,但你也得让我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筱竹还是不忍心告诉他一切,还是不厌其烦地说道:“你不必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求你离开,不要在呆在这里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
李吟风一听,骇人听闻,自己从小到大就那么不受人喜爱,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人排斥,受人讨厌,好不容易被紫滢救回一条性命,本以为世间还是好人多,可是每到几日的时间,又是一样,自己唯有不明白就是心灰意冷。也不多说什么,看着桌上的“李吟风”三个字,又看了看地上自己历经几个时辰的辛苦练就的纸团,揉捏成堆,也算不枉费一片劳动,本想藉此像别人证明自己,可是自己所作所为再努力,再辛苦,再怎么证明还是痴人说梦,就像那一堆纸团一样,已经被视为废物,就不会再受到任何人的青睐,看着自己所病颓时睡过的床榻,上面已没有任何自己的气味和余温,就像这颗冰凉死透的心,这里本就不是自己所留下的地方,也根本与这里格格不入,要一脚踏入这里,就是不一样的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在做梦而已。
李吟风常常吁了口气,对筱竹语重心长地道:“好吧,我定是知道你有难处,所以才不便说出其中原因,但我不怪你,我本不属于这里,不过你要保重,日后若有缘再见吧。”说毕,自己也没有收拾什么,就拉开门闩,头也不回地走了,当初离开自己的家一样,也是匆匆地离去,胆略这里也是一样,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什么都没有带来,又什么也没有留下,更什么不能带走
筱竹没有挽留,因为她要的最好的结果已经得到了,自己不能说的原因也是清楚的,李吟风要是知道整件事会藏着这么一个耸人听闻,骇世惊俗的大秘密,肯定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此了结,说什么也要找上去理论一番,可是他独木难撑,孤立无助,怎会是南宫博望一家的对手,理论不成反成为自投罗网,还有他身上的毒伤也是没有说,原因很简单也是希望他能多开心一天是一天,毕竟知道身上竟然遭人暗算,命不久矣,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也祈盼他能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多活一段时日,抱着身上有伤的心情,只会日渐消瘦。
自己在李吟风走出去之后,也忍不住跟上去目送他,只见他坚强、孤独、饱受苦难、煎熬的身影一晃即逝地消失在夜幕之中,双眼已经湿润,忍不住伤心难过,替他祈祷,远送夜色,寄托着自己的心意:“李大哥,你要多保重,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是日后请你少些苦难,多留心人心,这也是我希望你多福消灾的一点点心意。”说完,自己也还有很多事需要自己善后,像如何交代李吟风怎么走了,如何才不被南宫一家虎狼之心的人怀疑,如何才能避过这一险境,还有如何日后到底能不能再见到像李吟风一样善良、真挚的人。
李吟风趁着夜色徜徉在路上,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无穷天地之间孤零零地只有自己一人就这样走着,虽然刚出来时是奔着义父韩世忠去的,可是自己闭目塞听,根本没有任何渠道,怎么知道韩世忠现在在何处?
自己对先前的事本不介怀,似乎也没有去想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因是自己当时就很明确,只要身上的伤一痊愈就会离开那个本不属于自己的地方,那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关怀,也有真正给自己关心的人,几天时间由陌生到亲切,是该让自己怀念的,可惜他们差着丫鬟来让自己走,也是给自己留了很大面子,怕伤了感情,给自己有足够的余地,不想令自己难堪,所以才让筱竹来说,自己想得很通,既然不留自己,何必腆着脸去求别人呢?
虽说还好心教自己写字,那恐怕也不过是暂时稳住自己,不便当面提出,回想起来不由苦笑,自己至少会写自己的名字了,这一点值得庆幸,肚子却咕咕叫起来了,真后悔白天没有在饭桌上尽管吃个饱,只顾着讲情面,识大体,到头来还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苦了自己,饿了肚子,实在不该,就连晚上也是没有吃,何苦这样撑着,为了引以为傲的志气,未免可笑,又想自己出来不要为了丁点蝇头小利而损坏名声,一点风度也没有,过后还给别人受之以柄,行走江湖最看重名义,假使名义受损,自己本就性格孤傲,怎会处处殷勤讨好他人?
白天就很表明心意,只要身子无碍就会离开,想不到还未等自己开口辞行,主人就已经下了逐客令,就在一天之间自己由一个浪子变成了有家一样亲切的温暖,也在一天之中感到庆幸的同时变得飘零落寞,谁还有自己这样遭遇,家暂时不能回,回去之后,不但仇家上门,把自己用家规处置倒是事小,祸及家人那才是最不孝的鲁莽行为;再说自己在处理之时暗自发誓不有一番大作为是不会回去的,现在回去只会是麻烦不少,遭众人数落,一走上这条道就注定自己别无选择,唯有勇往直前,那有开弓回头的说法。
那怕此时饱受尽人间所有苦难,自己也要咬牙撑过去,***道最后屹立不倒也是种成就,这是李吟风心里告诫自己的。
至于这几天南宫家的救命之恩只有暂时记在心里,待从头,全力相报。李吟风没有回头留念这里的一切,自己毅然决然地在夜空下跌跌撞撞,那怕摔的鼻青脸肿,两眼金星直冒,也要坚持走下去,因为这是自己选择的,就绝不会后悔,男子汉行走世间就是一股永不言弃的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