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吟风听闻到这噩耗忍不住悲痛交加,宗泽为了大宋、整个汉室、天下生灵无不竭尽心力,忠节永存,便是天地也会为之感到悲怜凄婉,抗金一事又将蒙尘。想不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王彦也即将离任他接掌三年的“八字军”,而这支抗金义军的前程又将蒙受一层薄纱,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是为什么?将军有什么地方做得不能令朝廷放心吗?竟然要调任离职,前去西面,那‘八字军’怎么办?我们的夙愿又该置于什么位置?我不服!”
王彦也是悲愤地叹道:“宗元帅一走,却让杜充这个胆小鼠辈一人得道,此人残忍好杀,短于谋略,令河北各地抗金义士无不唏嘘惋叹,此人简直就是朝廷的走狗,好逸恶劳,难以与金人抗衡,如强军再次南返,只怕江南也无一幸免,朝廷一味软弱,长此下去,大宋前景堪忧啊,所幸之事,朝廷派来了刘?将军担任‘八字军’统领,此人兵法娴熟,毅勇精干,能将这支陷入金人奋勇顽抗的义军交到值得信任之人手中,也算朝廷对我最大的宽慰,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能前去西路也算是了无遗憾了,这些你不必担忧。”
李吟风热泪盈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八字军”已在金人腹地深深扎下根基,能有今日的造化盛事都是王彦首屈一功,没想到朝廷一道圣旨,就将一切都化为乌有,一笔勾销,无疑是对这支“八字军”最大的扼杀,更令人想不通的事,朝廷真打算放弃北方失地,安于现状,苟且偷生下去吗?这些与自己没有直接关系,但出于情义难免为王彦鸣冤叫屈。摇首道:“将军一走,我们不如也各自遣散回家,各奔东西,至少还能回家尽孝,照顾妻儿,总胜过落得无人收尸的凄惨下场”
王彦与宗泽一样,忠心报国,誓死也不违抗朝廷,一听李吟风悲愤交加,情绪激动,竟然说这样气话,生怕被帐外其他将士听到,军心动荡,斥道:“住口!你道我们乃是江湖草莽,不满朝廷一时决定就大放厥词,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说这样的气话,我们义不容辞地参加行伍为了什么?还不是保家卫国,如今国难当头,岂能全然不顾大宋安危,百姓死活,那枉为堂堂七尺之躯。”
李吟风被斥得无言以对,自己当初不也是抱着保国卫民这个心愿投身沙场么?哪能因朝廷的决意而大感不忿,任性胡闹?天下无不散筵席,王彦深知李吟风好义重情,一到临别之时总心里难受,好言劝慰道:“好了,你也长大成人,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想必以此刻前去面见韩将军,定能对你刮目相看的,我的去留你也毋需记挂,本统制会随行带一万兵马突出金人的重重包围,都说金人悬以重金取我项上人头,试想能令金人如此恨之入骨,我也别无所求了,倒是你”话中大有担忧,却没有直说出口。
李吟风倔强地道:“我我会好好的,不负将军重望,也不会给新任的主帅添麻烦,谨遵教诲,好好操练,尽早建功立业。”
王彦冲口一喝道:“谁在帐外窃听我们谈话,不如现身进来吧。”李吟风情不自禁地手扶刀柄,一旦察觉不对,随时拔刀应对,没想进来的竟是与李吟风一样兵服的小卒打扮,不是毕雅涵还能是谁?李吟风还以为她担忧自己的安危,没想到性急之余竟然犯险到了中军帐,要不是王彦机警,自己浑然不知,一见到她面色羞愧,倒为她焦急忧虑,好心细语地问道:“涵儿,你怎么来了?这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回去吧?”转身向王彦求情道:“将军,念在涵儿是我朋友,斗敢向你求情,今日之时全由属下一人承担。”
毕雅涵不愿李吟风为了自己而陷入两难,又对王彦多少存有嫌隙,这次也不惧怕他,上前一步傲然坚决地道:“你已不是全军统帅,想要为难风哥,我定与他势不两立。”性直好强倒令李吟风大肆为难,在旁焦灼不安地担忧王彦会恼羞成怒,难免会对涵儿不客气。
王彦哈哈大笑道:“吟风兄弟,毕姑娘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即便到了临死关头处处为对方设想,真乃是情投意合,两心合一,令人妒羡的一对佳人,我王彦再无恃横而骄的权力,临行之前还有一桩心事未了,所以”李吟风难以名状,不知王彦一改往日情绪出于何目的,不敢随意揣测主将心思,安安静静地站于原地听候发落。
毕雅涵为了李吟风甘愿只身一人舍弃殷实雄厚的家境,冒着性命危险潜入军帐行营之内,能与心仪之人同生共死,她也毕生无憾,更不怕王彦阴晴不定,动不动就乱用刑,心直口快地问道:“所以什么?有什么话还当着我们二人不好说的,要是觉得我碍事,大可出去便是,不必假惺惺地做圣人。”“涵儿将军刚被朝廷革职,责令派往西路任职,心情必然不好受,你就不能体谅迁就?非要无礼冲撞,处处给人难堪吗?”李吟风在旁翰旋圆场,换作别人早就狠狠教训不可,但面前这人却是甘心陪伴左右不计得失回报、心高气傲的姑娘,也是对她亏欠最多的恩人,说话自然客气许多。毕雅涵又一次受了委屈似的,心情好生难受,怨怪道:“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难道没听过唯小儿女人难养也。我为你好,你却”说着,泪珠晶莹,不住地在眼眶中跳动,差点掉下来,害得李吟风一手札额,暗叫头疼。
王彦倒也没有计较,在旁不禁失声一笑道:“毕姑娘不必出去,王彦还有事相求于你,而且此事也非你莫属。”毕雅涵惊起好奇地问道:“与我有关?非我莫属?我没有听错吧?想不到您也本末倒置,居然有事求我?”毕雅涵再聪明伶俐也猜不到王彦到底有什么相求,但见他一脸诚意,并非戏谑玩笑,出人意外地以“您”相称,看来态度大有缓和,李吟风在之间能亲手感受,没有插话。
王彦郑重其事地道:“对啊,我想求姑娘将吟风兄弟安然无恙地带到他义父身边,以姑娘高见,意下如何?”毕雅涵乍然一听,欣喜若狂地惊呼道:“你想让风哥离开太行山,前去江南?面见他义父韩将军夫妇?”李吟风听闻到这一消息大为惊诧,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忧愁,说道:“将军不可,我李吟风仍旧毫无建树,怎敢前去面见义父,实在惭愧汗颜,而将军前往西北,一路上更是凶险异常,如遭金人毒手,乃是我大宋又一大损失。”王彦摆摆手,打断李吟风的话,笑吟吟地对着毕雅涵说道:“是啊,此事看似简单,但黄河以北尽落金人强虏之手,南下扬州艰难险阻万重,豺狼虎豹多不胜数,我也不能将他无时不刻地带在身边,这一路上也全靠姑娘辛苦,我近来左思右想,本想亲自将他送至韩将军身边,也算是尽了最大的责任,无奈自身难保,前程荆棘满路,西北战事也紧张,即为人臣,身不由己,最终觉得姑娘才是最适合的人选,以吟风兄弟的脾气,除暴安良,刚烈任侠,难免不能对金人的恶行强忍怒气,有你在他身边担忧安危,化险为夷,我与全军将士也就放心了,何况韩将军夫妇二人多年未曾蒙面,如能见到未来的儿媳,也算是件大喜之事,你觉得我所虑是否能令姑娘满意?”
毕雅涵面色羞赧,红晕的双颊就像熟透的桃子,不由自主地暗喜,正欲回答,李吟风着急地道:“将军,我情愿留在你身边,从此以后你到哪里,我便跟到哪里”毕雅涵高兴没等呈露出来,李吟风一言掷地有声的坚决,倒不免有些失望。王彦怒斥道:“住口!此事本统制心意已决,你毋需多言,即刻起身不得有误,否则我便军法论处,你难道想落至不忠不孝的凄凉下场,对待岳飞一事,他与我之间有了芥蒂,已是抱怨不已,如同乡同僚之子因我而葬送前程,岂不是误人子弟,遗臭万年?此事容不得你答应不答应,我在‘八字军’一刻,便还是你的统帅,难道你想抗命不从?”
李吟风理亏词穷,心底万分不好受,好不容易才找个一个可以施展抱负,实现凌云壮志的地方,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临别之时还得以这种方式告别,不由沮丧。毕雅涵也无言以对,见到风哥伤心恻婉,不想激起他的难舍依恋。王彦对李吟风此时的心念不下熟视无睹,从桌案上取来一封信函,走近毕雅涵身边,双手交到她的手上,表面上无情无义,其实内心煎熬难受,顾忌李吟风的感受,轻声对毕雅涵任重道远地道:“这是我亲手写的书信,由姑娘代转韩将军手上,一路上有劳姑娘费心,多加劝劝他,闲话不容多说,一切多有不便,你们趁着夜深金人防备松懈,即可上路吧!”说完转身不愿多看李吟风一眼,出了营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