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花、龙在天二人老气横秋,气得牙痒痒,转身冷眼瞥见,面目冷削地问道:“我二人又怎地意气用事了?莫英雄可别耸人听闻,若不明示,休怪老身不念情意?”莫甘与白计二人看到姬无花此刻的凶悍也不由相觑一眼,鼓足勇气,仗着身后几名英雄撑腰,谅姬无花虽名声大,脾气暴躁,纵也不敢刚愎自用,只手遮天,回以和颜悦色地笑道:“你们两位乃是武林之中公认的前辈,自然极重名声,生怕顾忌眼前溃败,传言江湖人耳中,大大有损,谁还没有经历过一次两次贻误失败呢?”姬无花白了他一眼,大有不屑地斥道:“废话!老身可不是倚老卖老,年纪老迈,心里却不糊涂,有话直说,老身最不喜欢卖关子。”
莫甘吞了口唾沫,缓解心理的压力,哽咽地道:“眼下这个小畜生如此厉害,而且诡谲多端,你与龙老前辈都不足以一击取胜,我等自忖更不是对手,如再顾惜江湖名望、声誉、颜面,只会任由他逍遥法外,情势危急,何必将什么江湖规矩,武林道义,自当群起合力而歼之,方才是维护尊严,挽回颜面最好的办法,难不成还讲究什么单打独斗,公道正义,让其逃出去,岂不是令整个武林贻笑大方?”
姬无花迟凝片刻,哂然道:“看来莫英雄字字珠玑,不得不令我等发人深省啊,说得对,说得好!”李啸云一听不由大笑,惊起众人的注意,不由都以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只见他抬起右手,不作任何招式动作,似乎无半丝反抗的意图,端详宝剑,摇首无奈地道:“原来如此,你等个个自负什么英雄一世,气度不凡,想不到还不是浪得虚名之徒,竟然恼羞成怒起来,准备不计后果?”龙在天也是细细考虑,大觉众人所言一点不差,若还是自负声名,只会令此时情形更加不堪,怒不可遏地道:“不错,对付十恶不赦之人何必处处留有情面,于对手容情,便是对自己残忍,你若自负高傲,大可引剑自裁,省得我们一并出手,将你碎尸万段。”
李啸云双眉一扬,惊色奇异地模样,更显冷傲自负,微笑道:“是么?你们不可谓是有所醒悟了,竟也达成一致,绝不给我一条活路,看来天下人个个视我为仇敌,恨之入骨,我到底跟各位有何深仇大恨,何苦处处容不得我?”夏义彦威风凛凛地回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心里最是清楚,我等不过为武林肃清邪恶,谁令你一意孤行,坏事做尽,休要怨我等逼你,而是你自作自受。”李啸云苦凄一笑,恨道:“你等真是为人正直,处事公允,是该好好敬重一番,我有今日也是拜你这群处处不容人活路,反而逼人太甚,将我逼至绝境,难道我奋起反抗也是不能,还要乖乖地引颈自刎,任人宰割不成。”说到此处,心感悲戚,忍不住流下一行苦楚惨凄的泪水,怜儿看在眼里,隐有所动,碍于阵脚不同,身旁乃是光明正大的江湖名士,自己若心生恻隐,对恶贼同情,只怕会引起众怨,招来忌恨,唯有无奈凄婉地为李啸云的悲切深表愧疚。
姬无花冷峻不屑地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犯下滔天恶行,还企望得到天下人的原谅,真是悔之晚矣,我等绝不会因你掉下几滴鳄鱼的眼泪,便会网开一面,大发慈悲,与你这样的人谈道义,简直就是侮辱。纳命来吧!”
李啸云右臂直伸,将宝剑指向众人,神情冷峻,双目爆射凶光,咬牙切齿地恨道:“好,我岂能在一群假仁假义的卑鄙小人面前求饶讨命,岂不是自甘堕落,灭自己威风么?你等不容我,也休怪我心狠手辣,这位姑娘心地善良,我无心祸及旁人,但请你立即堵住双耳,我也迫不得已。”怜儿没想到李啸云面对当前九死一生的窘境,还一心关照自己的安危,神情木讷地看着他,从他坚毅的眼神中看到久违许久的信任,连忙遵照行事,不知何故,心底说不出的踏实,猜测不透,为何自己会相信对手,难道真被他迷惑了。
姬无花无暇关心怜儿的举动,更难捉摸李啸云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样,立即摆出一副号令群雄的高傲,朗声道:“大家小心了,此贼诡计多端,令人意想不到,需得小心提防才是,可千万不要中了他的诡计,此番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否则我等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李啸云收敛住心中的悲痛,深知这群心狠手辣的江湖人决计不会放过自己,若是受制于人,落入他手,定会叫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特别是心肠狠毒的姬无花,她既然欲要染指身上携带的武学秘笈,自然会千方百计地将自己打得手足残疾,不得动弹,然后逃过众人的耳目,逼问《洗髓经》下落,不达目的绝不会令自己痛快死去,这种手段凶残无道,但是想象就已经足令人惊惧衍生,心惊肉跳,说不定还会有万万意想不到的****手段等着自己,不住地提点,千万不能被这群奸邪毒恶之辈抓住,否则有死无生。
既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就连心中遗恨与顾忌都考虑周全,李啸云还有什么好眷顾担忧的呢?他大出群雄意料,不急躁出手,反而收剑回鞘,动作干净洒脱,毫无拖泥带水,惊得群雄诧异奇怪,谁也琢磨不透他到底要做什么?
正待众人目瞪口呆,打起精神准备谨防李啸云的骤然发难,均是认为此刻的李啸云就算插翅难飞出大家的合力一击,没等好整以暇地朝他发难,李啸云倏地紧闭双目,张开嘴唇,朝群雄肆无忌惮地大叫出声。
最是见多识广的龙在天目眵神裂地惊呼出声道:“是少林寺的狮吼功,大家小心,千万别听,快以内力加以抵御,否则”情急之下,容不得半丝迟疑,没想到龙在天说话也是慢了,李啸云早已运转体内淳厚精湛的真气,待众人提心吊胆,留心于自己陡然发难之时,以吟吼之声冲击众人最不易防备的弱点,面对此番的出其不意掩其不备,就是身经百战的姬无花、龙在天等江湖老练之人也是措手不及。
群雄惊然顿色,却又不知所措,还未等龙在天的话说完,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击由双耳灌入,场面一片胡乱,砂石乱飞,尘土激扬,就像平地之上骤降一场飓风,更似天地之即有异动出世,相传唯有飞龙临世方才有此场景出现,没想到李啸云小小的年纪,蕴含如此深藏不露的奇功,简直难以置信。往往做事不以常理揆度的他岂能让敌手有所察觉,那样怎能做到惊世骇俗?
姬无花仗借着有深蕴内力护体,暂未被李啸云的吟吼所震荡,不甘心就此让到嘴边的肥肉不翼而飞,甚至不信龙在天在旁危言耸听,渊停若峙地岿然不动,内息加以抵御,鼓噪大家精心安神,切勿心神不宁,道:“此小贼年纪轻轻,绝无可能具备深厚内力催动神功,这不过是他藉此逃脱的鬼蜮伎俩罢了,我看他是在虚张声势,大家千万别乱,岂能让奸贼蒙混过关,逃出生天?”怜儿堵塞双耳,于身旁一切嘈杂凌乱的声音闻所不闻,惊疑的眼神中只见到李啸云撕心裂肺的神情,紧闭双目,大张其口,到底在干什么,而转首回望之即,自己的姥姥一脸惊慌,不住地在手舞足蹈,模样真是暴跳如雷;身边的其他人面色苦楚,抱首捂耳,样子甚为滑稽可笑,他们或要紧牙关挺过痛苦,或是被不知名的惊恐所吓得面色扭曲,毫无刚才的神气与泰然,弄得怜儿如闭目塞听的聋子,也猜不透此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龙在天于横练功夫上侵淫数十载,以自己的卓识经验来判定李啸云此时正在施展一种音波功类型的武功,内力或是定性稍弱者,均会导致身心大损,任何药石也难治愈,哪敢掉以轻心,但姬无花硬挺苦撑,愚昧无知地劝导众人甘冒生命之危为其迎难而上,未免太轻蔑小看对手的实力,为了减轻群雄的苦痛,将伤亡减小到最毫微执掌之内,自己一面运起罡劲纯正的内息与李啸云的大叫争锋相对,一面循循善诱地苦劝姬无花保住身体要紧,大声喊道:“姬老太,切莫小觑此厮,否则会令众人苦不堪言,难道你还在痴心妄想,能将他除却不成,老夫劝你还是暂且放下仇怨,保命要紧。”姬无花冥顽不从,自负傲气地大声答道:“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今日如纵虎归山,他日再想手刃此人谈何容易?此厮尚未成气候,何不一鼓作气将之铲除,省得夜长梦多,除非你动了善心,想姑息纵容不成?”龙在天没想到这个病喘奄奄的老太婆如此固执,直到此刻还一心负气自用,心狭气窄,急得脾气上来,恨不得将其打晕,但忌惮她怒火攻心,若是硬来,只怕什么事都会做出来,还是以大局为重地劝道:“姬老太啊姬老太,难道你想令众人因你一时之气而命丧黄泉不成?情势危急,非同儿戏,如再执迷不悔,恐怕你我都难逃劫数,此贼既然能在刀山火海之境安然无恙,绝非碰巧,更不是虚张声势,望你仔细斟酌,免得吃尽苦头。”说罢,自己张开大口,双手紧捂双耳,做到心志明了,与震慑心腑的吟吼之声形成抵御,也不管姬无花的自负倔强。
李啸云使劲全力地长吟,眼下情景迫不得已,何况以自己此时的身手根本不是多达十余人之众的武林名家对手,唯有别出心裁,机警过人方才能脱险,便是一人之力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他们的手掌心,单论武学的精湛难以并驾齐驱,拼尽全力也是徒然,累得自己灯尽油干最终难逃一死,甚至被打得皮开肉绽,体无完肤,不待自己流尽最后一丝血,这群人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与其使出吃奶的劲也是希望渺茫,何不以奇制胜,趁其不备,突如其来地攻击,或许能达意想不到的效果,就算不能尽败对手,倒也能为个人伺机逃走争取眨眼即逝的时机,相比此刻严丝密缝的围困,根本找不到一丝破绽,可谓是九死一生了。
此声吟吼,是由自己在少林寺身处危难之时,从本相身上学来,那日也是百死无生,情势异常凶险,面对实力悬殊,本相带着自己即使双肩生翼也难逃一死,没想到他突发奇招,令少林寺功力深厚,经验颇丰的众位高手也是猝不及防,不得不惊然警惕,回身自救,今日处境与之那日大有相同,稍有不慎便会遭其众人毒手,尸骨无存。而且自己体内真气已经几具雏形,以自己的心领神会,加以妙用不可谓是如出一辙,异曲同工之妙了。第238章 初生牛犊不畏虎,声作龙吟震九霄(五)
一想到本相舍身救难,最后终是难逃厄运,这个世间真正以心意待自己好的善人就此湮灭,心间油然产生一种悲悯之情,大肆发泄而出,更似畅快豁然,一时之间脑中百感交集,忿恚怒恨愈发激烈,气海之内的真气回旋翻腾,亦是愈发激烈,自己独自对抗这个丑恶不公的世间,心底怨怒气恨老天的无情,更不平上苍无眼,竟让险恶的人得势逼人,根本不容自己这样的小人物有喘息的机会,他要发泄悲愤,要令自己的悲痛委屈令天下都能听到,这群武林人士误会自己是少林叛徒,少林寺不曾有一日当自己是佛门弟子,偏听误信此刻所施的乃是少林绝技,嫉恨自己偷练少林寺绝学在江湖之中为所欲为,什么狮子吼,既然他们误会自己便让他们呢误会好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已到了众人仇视,无以复加的窘境,此刻的自己就是哀兵必胜,这群人既然目光短浅遭受少林寺绝技狮子吼,心里又恨少林寺,何不以此来加深他们对少林寺的仇怨,心里恶念顿生,一切都是这些人所逼迫的。
他心中悲愤激切,无人能体会,原本是个天性活泼的少年人,从来都是率性而为,自由快活地在老家生活着,谁料日益长大,与年幼时的憧憬大相径庭,事与愿违,这是个弱肉强食、充满仇恨的世道,这是个丑陋不堪、处处杀机的江湖,这更是一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矩,如不能将其运转自如,便会无情地被湮灭,自己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既然这个江湖容不下自己,那么就以自己的方式倔强地坚挺着,那怕最后遍体鳞伤,这是自己无怨无悔的选择,我命由我不由天,就让这些容忍不下自己的江湖人彻底见识下自己的奋起摆脱。
李啸云的声音愈来愈悲怆,也愈来愈尖锐刺耳,这种以声音传达功力的神技在江湖之中算不得什么绝学,甚至初窥途径,小试身手,但足以令这群经验丰富的老江湖措手不及,而李啸云体内真气由咽喉处宣泄,以音波的形式激发,根本毫无预警,无人能事先看出丝毫端倪,才导致一击必中的成效。威力也越来越惊人,体内的内息随着盈久不衰的大啸怒吼反没感到半分不适,反倒是形成天衣无缝的迎合与默契,说不出的舒畅受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顿释心中郁结已久的悲愤,也唯有这样才能宣泄对世间带给自己的种种****。
怜儿对李啸云所发的吟吼置若罔闻,惊疑莫状地感受着身边众人的种种不适,就连自己所置身处的地方也起着翻天覆地的变幻,眼前天地变色,犹如平地之间陡降霹雳飓风,一股无人能挡的劲风将方圆丈许之内的一切都带走震退,自己与李啸云之间的地上尘土激扬,草木皆摧,砂石疾走,几乎不敢以肉眼视之,所激溅起来的沙粒草木都蕴含着不可言喻的力道,一旦不慎触碰,就会惨遭皮开肉绽的凶险,连忙用双手护住面目,生怕被这股无形劲风所伤,顷刻之间,天旋地转,几乎被刮得身形不稳,东倒西歪,稍一不留神恐怕会被毁天灭地的力量所刮倒,卷走,弄得体无完肤,怜儿不敢与李啸云正面对视,无暇关心起他的安危,甚至就连心中仰慕的姥姥是安是危也无从计心,连忙背过身子,顶住狂风倒退,这样才不致被立即扫到在地,变成毫无依靠的砂砾尘土,随风飘散。为了暂避其锋,不得不找个稳固坚牢的屏障作为依靠,否则被祸及牵连进去,真叫冤枉。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背对着劲风步步向前的怜儿,身不由己地已然距离原地近一尺之远,情势刻不容缓,所幸眼前一处高及丈许的大石就像自己的救命稻草,亦步亦趋地朝那里接近过去,为了谨防自己下盘失去重力,被劲风卷带过去,狠狠地撞在石头上,更加不敢大意疏忽,顺着这股劲风带着整个人向前,灌以千斤坠的功夫于脚底,使出家传武功来,一寸一寸地接近大石,这里不过距离那块足以遮挡自己的身子暂避其险的大石头才十步之遥,但随风摇摆的自己就像身置狂风骇浪之下,根本左右摇晃,难以稳住身子,以往看似简单的几步路做得来却是千难万险,步步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