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脸和蔼地点头,问道:“年轻人有你这样好心的,已经不多了,真是有劳你了。”李吟风一边拉扯着风箱,一边心甘情愿地为此时做的事感到快慰,回道:“老人家过誉了,大家萍水相逢,彼此相助也算是人之常情。劳烦倒是谈不上。”
老人一脸笑意,似乎对这个好整以暇的少年甚合他的性情,问道:“看你不像是有急事,能像你这样不急于赶路还好心帮助我这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实属不多,甚至难得,你会烧水?”李吟风笑道:“很小的时候就会了,我还会洗衣,做饭,劈柴,打猎反正多了去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老伯言重了,谈不上什么值得惊奇的事啊?”“不对。像你这般年纪轻轻就会做这么多事,定是贫困人家出生,想我三位儿子能有你这样该有多好啊?知足常乐,是为福祉,人心不足蛇吞象,反而为其所困的。”老人说着脸色顿变,换作惆怅懊悔,令李吟风看了不由心酸。
李吟风不想触及老人的伤心往事,更不愿揭起让他悲伤的回忆,笑道:“其实我很笨的,在家连阿妈都骂我,恨我不成器,学什么都很慢,这些粗浅的活都是学了好久才会的。”老人立即一转忧色,变得甚为开心,笑道:“其实笨点,拙点也无所谓,只要个人肯用心,凡事终会有熟能生巧的一天,何必急于求成,好高骛远呢?”李吟风深感教诲地应道:“老伯教训的是,我记下了,做好眼前的事远比谈什么空想妄谈实际的多,所以既答应老伯以半日的劳作换取一碗水喝,也不敢乞求奢望什么。”
老人笑得很是开心,似乎难得有这么开心的事,说道:“年轻人自力更生更是难能可贵了,何况老头子这里一日到晚本就赚不了几个钱,谈不上是买卖,你一来便说是以半日工钱换取一碗水钱,你吃大亏了,我倒是捡了大便宜,可知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金么?”李吟风点头诚实地道:“我自小懂事起,阿妈就对我教导这句话,就是这样才说我学什么都愚钝至极,完全就是浪费时日,难成大事。可是我又不能让老伯一日辛苦却还眼看着有人恃强凌弱,占便宜,吃白食,岂非与********的强盗无疑。”
老人哈哈大笑,不时摇首纳罕,叹息道:“你为人诚恳,心底善良,做事认真,待人亲善,实乃真汉子,只要你不后悔,老头子也不能勉强,咦!好像有你仗义相助,我这小本买卖也有了起色。”李吟风不明他的弦外之音是有意吹捧自己,好像为他招揽来了生意,完全是讨自己开心而已,想问有什么事时,不经意间用眼角瞥见由北驱马奔来两记坐骑,眼下阳光正盛,行走在通途大道之上,完全无疑是在遭受荼毒的炙烤没什么两样。
李吟风心里一阵惊疑,不由好奇地看了一眼,道路上的蜃楼重影也无法看清来者是何模样,健马似乎也受不了这种天气的折磨,口吐白沫,疲惫不堪,坐在马背的人好像是两名素衣方外之人,而且头戴黑纱遮挡的斗笠,一时也难以辨清她们的面目,只知是两位道姑的女子。其他一无所知,李吟风生怕自己被路上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从炉灶前的地上拾起了一块木炭,慌乱奇快地在脸上涂抹一番,弄得污秽不堪,面目全非,即使是朝夕相处之人恐怕一时也难以认出自己来。
待李吟风掩饰身份之时,那两人所乘之马倒是眨眼即达,只听闻两声嘶鸣,马背上的人紧勒缰绳,将奔驰的马匹顿住原地,没想到一提缰绳,马儿更是嘶吼粗喘,一阵扬蹄昂首,几乎直立起来,令李吟风心里一凛,暗惊失色地念道:“想不到来者功力深厚,两位出家人手上的武功倒是不弱,急躁的骏马竟能制止得住,看来来人非同小可。”还未待自己回过神来,只听马上的一人冰凉地说道:“店家,将我二人的坐骑好好照看,这一路上热闷至极,拉下去饮包喂足,我等还要赶路。”老伯从桌旁站出身去迎客,施以拘礼地笑脸迎人。李吟风也不敢怠慢,为了避免引起来人的怀疑,李吟风立马站起身来迎客,充当这位老伯的家人,上前招呼客人,道:“两位客官,一路劳顿,请喝碗水解解渴再赶路不迟,我这就遵照行事。”说完,埋首上前牵住缰绳,免得来者从马背上摔下来。
走近马前,两位身材曼妙,看不清长什么模样的出家人身手灵巧地从鞍上翻身下来,从她们身上飘散出来一股的幽香令人有种清神沁脾的神清气爽之感,李吟风心下疑惑暗惊不已:“怎么潜心清修的方外之人竟然还涂脂抹粉?不是应该六根清净,断绝七情么?”一时发愣,身边另一位与自己身高相差半头的道姑斥道:“还发什么呆呢?难不成还要请你不成?不是应该宾至如归,敬若神明侍候客人吗?”李吟风一下惊醒回神来,连声唯喏地应道:“对不住,小的不懂礼数,还望海涵,这就照办。”李吟风从她的声音听出这个道姑年纪较轻,傲气凌人,大有种说不出的气愤,不过答应老伯要在此劳作半日,自然是不敢失信于人,面对刁难的客人也要欣然接纳。又听她的那位师姐说道:“不得无礼,出门在外需得敬人三分,何苦处处为难于人,众生平等,切勿嗔怒。”刚才训斥李吟风的年轻道姑似不敢对师姐有半分不敬,连忙衽礼低声应道:“师姐教训极是,我谨记于心,不过这小子贼眉鼠眼的,不重仪表,衣衫不整,一看并非善类,万事需得小心为妙。喂!看够了没有,还不快去给我们的马喂水,真是没有规矩。”
李吟风倒也不以介怀,连声应诺,不敢怠慢,双手用力拉住两匹骏马的缰绳,直往路旁的阴凉处而去,没想这两匹骏马好像疲惫至极,任由李吟风双手使劲,对李吟风更是有所认生,不住地反抗,看着她们的坐骑跟其主人一样性情古怪,心里负气,势别要与之一教强弱,李吟风倒也见过人马如同亲人的情景,没想到马的性情恁地倔强刚烈,只认主人,外人若要亲近或是遇到危急,便会拼命反抗,让李吟风叫苦不迭。两匹骏马不住低沉地哼气,凭借劲力向道路后退,就是不听李吟风的使唤。
牛皋的“黑罗刹”印象深刻,李吟风曾有过自己能有这样的良驹而不住企盼遐想,没想到今日两出家道姑所乘之马,性情偏巧大大的不如日前所见那样乖巧听话,左右手各拉缰绳,虽已是燥热疲惫的虚弱之象,但对于李吟风这等不懂识马,相马的门外汉来说,宛如两头烈性难复的野兽无疑,自己被其拖拽着往大路上一寸一寸地移步,弄得人难堪,颜面无光。李吟风几次都想运足体内淳厚的劲力将之强行制服,又生怕被两位来历不明的道姑忌恨怀疑,此时既是此间的家人,自然不能因一时冲动而祸及到他。
看着李吟风一副可笑的举动,惹得年轻的道姑更是气恨恼怒,对着自己就是一顿痛骂:“真是个没用的伙计,连只马都看管不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以命相赔。”李吟风咬牙使力,左右手前后拉扯,若是单凭蛮力纵不是两匹健马体硕的对手,口中告饶道:“对对不住,我我不知客官的坐骑这么厉害,还是”年长的道姑摇首苦恼,长吁一声,对师妹吩咐道:“还是你帮帮他吧,我们的马忌生,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被他粗俗地伤到了,沿途难不成要走回栖霞岭?”年轻的道姑无奈,但对这位师姐唯命是从,气恼地对李吟风冲道:“滚开些,笨手笨脚的莽夫,可别伤了我的宝马。”李吟风不想与人争吵,何况性格处处与人为善,没想今日这两个处事特异的道姑,竟然性若烈火,定是沿途受了天气燥热的原因,也不予计较,将手中的缰绳递将过去,还是由她亲自处置。自己连忙吓得转身为她们拭掸清扫桌凳,免得又是一顿无礼谩骂,真是冤枉。
李吟风相请年长的道姑在凉棚下坐下,寒暄一句后,便为其端茶倒水,侍奉周到,做得很是客气。但见她仪态端庄地坐下,将左手的宝剑放在桌旁,端坐不动,似要等师妹来后一同用茶。李吟风不时偷瞄着她,心下莫名好奇,为何她还不揭下斗笠一展芳容,难道丑的没法看不成?心里不住地暗骂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闻。这样窥测她人容貌,大有登徒浪子的举止,立马止住这种心猿意马。猜想定是她们严遵教诲,又是修身养性的出家高士,不便在外抛头露面以免招惹不轨之徒的非分之想;又或是避人耳目,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行走江湖,身不由己,你不去招惹别人,未必别人不会找你麻烦。李吟风一旦想不通,心底就会冒出千丝万缕的头绪,直到能打消心间疑惑方能善罢。对这位知书达理的师姐倒有几分亲昵,客客气气地逢迎一句:“仙姑请用茶,这等粗茶淡饭,还望笑纳。”老伯也为李吟风打着圆场,不住地道:“仙姑乃是方外高人,自然不会嫌弃我等招待不周,如今天下大乱,能讨口饭吃,苟活世间,实属不幸中的万幸了。”
年长的道姑还未来得及回话,她那师妹已将宝贝坐骑安置好了,回到师姐身边,不待师姐回应,立即抢断道:“如此有手有脚的七尺男子汉,难不成就此贪生怕死,苟延残喘于世间,也不害臊,靠着年迈的长辈养活自己,有什么出息?”李吟风没想到自己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知什么地方得罪这位性子急躁的道姑,竟然百般刁难,刚才不过是一时大意,未能善待她的宝贝坐骑而已,用不着处处针对自己,顿然听在耳中,如同尖锐的利刺扎向心坎一样,脸色羞涩不堪,若不是一脸乌黑,难以辨认此时神情,只怕羞为人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