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云长长呼了一口气,这才娓娓地说道:“你你有空吗?能陪我到门外的草地上说说话吗?”
赵瑗瑗一阵不解,难以释惑,双目瞪得如铜铃一般直直地看着李啸云,似在问意欲何为?李啸云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无缘百顾地道:“若是今晚习武累了,倦了,困了,我亦不便打扰,可另择他日亦可,只消你那日高兴,我再来致歉也不迟。”赵瑗瑗一阵迟疑,一双质问地眼神看了看,虽在夜幕下看不清他此时的样子,是故意戏弄自己还是真心实意,但从他的言语中辨别绝非糊弄,拿自己开心,这才戒心懈惫款款点头,嘴唇嗫嚅地道:“今晚今晚很好啊,你”
李啸云一听言下之意自是答应,欢喜雀跃地上前拉住她的衣袖便往后院山门奔去,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浑然不放在心上。
赵瑗瑗身子一下被李啸云带动,不由自动地跟在他身后,心乱如麻地暗道:“他怎么啦?该不会对前几日的事仍放心不下,要警告我什么吧?我我守口如瓶便是,何况从今以后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又想李啸云全无表现出丝毫恨懑,连说话的口气都大较以往不同,不知今晚到底出了什么事,竟而令他对自己大为好转。也无迹可寻,心里直打鼓,被他这样拉着,脚下全然无措,似乎劲力也荡然无存,丝毫难以反抗,但李啸云不曾向前几日那样用力,是暗劲,没觉得这是为了找麻烦来的这才放心,但百思不得其解,唯得听由他拉着自己往外去,只感衣袖之上,李啸云那宽大厚实的手掌遒然有力,连脚下的步伐也是沉稳,不由暗惊失色,没想才几日不见他竟而功力大增,定是拉着自己出去比武,一时惶急地大叫道:“我不去,你要考量我的武功,试试自己的进展,完全可以找其他弟子啊,怎么找上我了。”
李啸云被她使力,几乎脱手,一时顿住身形,回头看着她,脸色不明所以地问道:“你怎么啦?我真的并无恶意,真心向找个安静的地方谈谈。”赵瑗瑗皱眉疑惑,又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又从李啸云那低声下气的口吻中听到几分恳切,这才心里戒备松懈三分,颔首羞愧地道:“有话直说,拉着我干嘛?害我害我”
李啸云接道:“害你疑心又要为难你是不是,是我顾虑不周,没想你是是”
“是什么?怎么一下吞吞吐吐的,前些天那股威风那里去了?”赵瑗瑗见李啸云服软,自己的颜面得以挽回,气势自然高涨三分,不由趁势逞口舌之快,讥讽于他,也好找回前些天被他吓得心绪不宁、怏怏不乐。
李啸云低头不敢直视,像个做错事的孩童,受了委屈似的,说道:“是女扮男装,混入少林偷师学艺的,如此没有礼数,冒犯于你,还望你大人大量,不予追究,谨请见谅。”
赵瑗瑗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教训道:“喂!知道就成了,干嘛直说出来,真要陷我于万劫不复么?”
李啸云吐了吐舌头,拌了个鬼脸,四下观察,好在周围除了自己二人,并没有其他少林弟子在四周巡视监检,否则真暴露了帝姬的身份,当场就被赶下山去。点头认错道:“我再也不提了,那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跟我去一趟?”
赵瑗瑗冷哼一声,轻轻地拂了一下刚才李啸云抓住的衣袖,以示气恨,吐气扬眉地渐恢那副自得意满的神态,啐道:“谁知道你是真心还是假意,是不是哄骗我,把我当三岁小娃娃,好欺辱的么?去就去,谁怕谁?”
李啸云忍不住偷笑,说起来自己与她都是懵懂少年,看着她学着长辈的口吻训示自己,有点少气老成的模样,也不答话,在前面引路,以讨她的欢粲,免得喜怒谩骂不吝的帝姬,真要够自己喝一壶的。
二人来到了一处萤火虫较多空旷草地之中,这里距离少林又有百尺之远,首尾相顾,进退自若,真要是遇有当值的僧人,也便于藏身,免得被其抓到,视为另有企图。李啸云选了一处枯草较浓密的地方,先将地上的石子都捡了捡,丢得远远地,然后用脚踏平一处,拔了就近一簇杂草铺在地上,向赵瑗瑗做了手势说道:“你坐吧,定然很舒服的。”
赵瑗瑗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木头一样,猜测琢磨不透的小子今晚判若两人,性情大变,见他细心入微,不禁心里的恨怒之气又消去了几分,口上倒也不见丝毫容让,气冲冲地嗔道:“我才不坐呢,谁知道你心里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存心令我难堪,我从小到大有人侍候,这么粗鄙的草团最近坐也坐腻了,还腰酸背痛。”嘴上不饶人,可心里却是欣喜异常,似乎见李啸云诚恳真切,便坐在那堆枯草上,望着山间飞舞闪烁的荧光不由遐想。
李啸云隐有气恼,也不急于表露,心中却想:“你是高高在上,整日过着衣食无忧、逍遥快活的日子,还有人照顾,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定是打心底就看不上我这等低贱的下人,李啸云出生贫寒,倒也不是软弱无能、毫无骨气之人。”见她还是坐在自己精心准备的草团上,心里有气地暗骂:“难道天生显贵就了不起么?要不是顾惜情景特殊,我才不管你高兴也好,气恨也罢,为了暂避其险,藏身少林,那是迫不得已,此时暂与你虚与委蛇,各为其政,从今往后互不相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一想自己真心诚意地讨你欢心,不料还被冷讥热风,难免气涌冲头,依以往孤傲怪癖的性子,早就撒手不顾,不再对赵瑗瑗多说半句,但为了自己的复仇步骤,完颜宗_;赞令自己在少林寺的庇护下掩人耳目,趁机打探中原局势,免得行径暴露,勉为其难地拉下面子对她百般忍让;又想她贵为赵佶心爱的帝姬,身份高贵,在此不过是满足一时兴致,百般聊赖之余才异想天开地来少林寺学武,名义上是学武,其实是童心大甚,来此游玩的。既是将中原的内外局势送出少林,第一时间让完颜宗_;得知,非从这位大宋的帝姬身上打主意,自然是不能在言语上冲撞,就算有任何过激的行为,也只好暂且忍耐,以大局为重,心下计量权衡,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心底却是怨恨不已,拌笑道:“你一面说替你保守秘密,不想多生麻烦,怎么自己还口口声声地宣扬以往如何如何?岂不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么?”
赵瑗瑗没想他口气收敛了,话语中的夹枪带棍地激恼自己,气岔地竖眉斥道:“你好吧,若是深更半夜叫我出来吵架,寻我晦气,那你总算是如愿以偿,我甘拜下风。”说着,将头扭向一边,负气极甚地装作不理。
李啸云见她又在是小孩子性子,心中暗笑,嘴上似笑非笑地道:“好了,我既是你师兄,哪能处处为难小师‘弟’呢?过去的事咱们既往不咎,就此不提,如何?”
赵瑗瑗将信将疑地道:“真的?”又觉自己这样在乞求他的意思,顿时又将刚才压制的气怒重新释放,仍然不回头地续道:“如此良辰美景,你就找我出来存心找我晦气,何必甘冒戒律严厉之苦,不如一见面将我活活掐死算了,这样既免了我受身心的煎熬,也令你舒服畅快。”
李啸云摇首苦笑,实想不到这位帝姬真生气了,不过存心捉拿一番她就当真格的,看来还是言归正传才好,调戏一位女子也显现不出自己半分男子汉的气概,如果真是从今往后对自己视若仇敌,恐怕连正眼也不瞧自己,何谈从她口中套出大宋皇宫内的机密。一时告饶道:“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令你生气,‘师妹’宽宏大量,旧事我们就一笔勾销,要是实在气恨不过,可以出口骂我,动手打我便是,我决计不动声色,悉数承受。”赵瑗瑗有几分心软了,看样子似有回旋,但她正置气头真要拳脚相加予身体之上,却又如何应对,李啸云心中七上八下,难以持平。
赵瑗瑗心里却是在想他真的肯让自己打么?若是真心实意,也定不轻饶他,也好试试这些时日所学的罗汉拳,金刚掌什么的,以此泄愤最是惬意。小声地叱道:“毫不害臊,整天不理不睬的,像是我与你有深仇大恨似的,若不然定是前世有怨,今日有杀父夺妻之恨,好不清高,如今花言巧语讨好我,定是不坏好意。”
李啸云作了一个鬼脸,好在天色不清,难以辨认,加上又与她背对,自然不知此时的神情,要是让赵瑗瑗看见肺也气炸了不可。婉言地道:“我可不是那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实非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我所说的句句真心,骗谁也不敢骗我们的‘小师弟’。”
赵瑗瑗也拿他没办法,毕竟于人情世故不及李啸云圆滑,也难辨话中真伪,已然确信无疑地笑逐颜开道:“好了,别话里没一句正形,一会儿小师妹,一会儿小师弟的,让旁人听到还以为这里有好多人,我是混入少林寺玩闹的,身份也唯有你知晓,干嘛挤兑我,看我笑话?碍于少林百年规矩,清誉威名远播扬外,只有师弟,没有什么师妹,以后这话不能当着第三人说,否则我还能在少林寺么?”
李啸云暗自冷笑,口中道:“这个我自当遵行,不敢胡闹。我的好师弟。”此言一出,赵瑗瑗全身就像被泼了一大瓢冷水,心底一凛兀自惊诧,似乎被李啸云无心一句挑逗的话语,打开了情窦初开、怀春少女的防线,全然溃败,毫无准备,宛如这句话在故意向自己示爱讨好,那句“我的好师弟”,听得模糊混淆,真像“我的好师妹”无疑,满脸潮红羞赧,双耳根也如火烧般的滚烫,本于情愫之事处于模棱两可、飘渺虚幻之境,自己贵为一国帝姬,遥不可及,也不知多少王孙贵胄都想方设法讨她欢心,她都不值一屑,何况深宫幽怨,闭锁长门,那里体会得到异性的芳心,就是秋波暗送,也整日对着冷冰冰的圆月了,她也是女子,又正置豆蔻妙龄,自然对这位放浪形骸,风流倜傥的少年毫无戒备,更对他亲口说出的呢哝软语毫无招架之力,想到此节,用衣袖掩着嘴角的抿笑,难为情地轻声道:“没个正经的,你我说不定谁大,你早我不过半月,怎在我面前倚老卖老,也不怕笑掉大牙?”嫣笑兮兮,风情万种,美艳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