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啸云陪同完颜宗_;、哈迷蚩、龙虎、盖天等一行七八人轻骑快马地向少林寺方向进发,一路上都是汉人装束,倒没有引起州府官县的怀疑,相反遇水泛舟,逢店歇息,有完颜宗_;这样的异族大人物照应,任谁也不敢欺辱李啸云,这一路上有说有笑倒让李啸云很快从悲痛中走出来。
离开黄山十日有余,终于到达河南境界的应天府,完颜宗_;为人谨慎,早早派去得力心腹前去打探此地的情报,自己带着余人准备进入大宋的腹地,身为异族胡虏的他,若是身份暴露定会引来宋人的围追堵截,回金地恐怕是难上加难。
李啸云对他这般作为不能理解,心想既是原来之客,大宋又是礼仪之邦,决计不会为难交好的女真贵族,至于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却未能参悟明白,也不敢过问,权宜悉听尊便。
完颜宗_;一路上奔波,又置晌午时分,满脸风尘疲倦之色,为了以防不测,他下令在淮东南路边上休整片刻,就算遇到了厉兵秣马也有对应之策,不怕雄心未酬。
他此番南行是秘密潜入,并非得到南朝大宋的首肯,两国虽是交好,但未通来往出使,悄然犯境就是图谋不轨,完颜宗_;此人胸怀壮志,为金圣分忧,明说是来南朝游历见识一番,暗地里却是打探民情,掌握大宋的实力为来日大军进犯打下坚实的基础,不过在大宋与女真之间还有一个共同的大敌,那就是大辽国。
大辽幅员辽阔,兵强马壮,野心勃发,对女真族人年年欺压,早在完颜阿骨打统一女真各部时,契丹族人仗借着强横的兵力,逼迫女真各部成为其附属小国,每年向契丹人供奉银两,毛皮,女人等,实是令女真人敢怒不敢言,而在五代时,契丹人将汉人的燕云十六州强占,更是长达数百年之久,两国年年战事不断,大宋不少皇帝亲征都未能收复失地,反而令辽人嚣张气焰更甚,签订了“檀渊之盟”年年向大辽纳贡两国可谓是谈辽色变,恨之入骨,若是得知金、宋私下有小动作,合盟齐力对付大辽,定会引来一场战事,到时候,边疆告危,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大宋皇帝庸碌无能,怎生御敌?时机未熟,还不能挑明三国之间敌对关系,否则岌岌可危。
完颜宗_;独自坐在大石上喝着从金国带来的奶酒,思绪如潮,在酝酿着千秋伟业,以他今日的体验与卓识,加上睿智与心计,定能成就一番不可抹灭的前途。
这时,哈迷蚩又捧上一卷丹青,在地上展开来,正是他们在江南花重金得来的那副《松山溪行图》,上盖有范宽的篆文大印,一看便知是真迹,范宽是宋朝的丹青圣手,与米芾的字,苏东坡的词并称宋朝三绝,不过这三人之间的怪异特别,更令人匪夷所思。
范宽也曾沾染诗词,写得一手好字,相反苏东坡也对丹青妙笔独具造诣,与黄庭坚、米芾蔡襄三人并称宋代四圣。
这副《松山溪行图》浓墨重彩地突显了山石的嶙峋,松木的怪异,连雪景都令人身临其境,欣欣向荣。特别是怪石的奇貌,或突如其来宛如天外仙山飞至其间,或在绵绵的山中哺育滋长,宛如被赋予了生命就像托起的松树一样生机勃勃;或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潺淙淙地从山涧流淌下来,洗刷着静躺的山石,游鳞潜底,欢喜嬉戏;或铁骨铮铮,怪异奇貌的松树,劲吐它那傲寒林立,不屈寒澈的劲势,似乎每一棵树木在图画里都被赋予了它独有的气质,每一根枝桠都生机勃发,每一片松针都清晰可见,直叫人好生向往其间,一展图画好像观赏之人被其作墨手法与这副丹青的气势神秘给深深吸引进去,宛如开门见山,冬日观景般的豁然开朗。
完颜宗_;每观赏一次,都忍不住在此间感受到空山静幽,溪水涓流,放眼四顾,心旷神怡的释怀。赞不绝口的道:“都说南朝江山如画,令人流连忘返,恍如进入了无忧无虑的人间仙境,这钟灵毓秀,山石渲染,幽谷空寂,跃然纸上,真令人雄心万丈,恨不得有占为己有的欲望,哈迷蚩,你说这是不是我大金的写照,终年积雪,层林尽染,欲将它的美永留这一刻才好。”
“四狼主,你却有所不知,这副《松山溪行图》不过是南朝江山的一小部分,若是比起当世传世佳作,难及其万分之一,何况以管窥豹,总觉得欠缺大气。”哈迷蚩似乎对大宋的稀世珍宝如数家珍般述说着。
完颜宗_;皱眉,神色间透出大大的好奇与神往,忍不住问:“哦,此画还不是南朝最完美的图画?你别吊我脾胃,好好如实予我详细道来,到底还有那副敢比这《松山溪行》犹胜空幽寂静?”
哈迷蚩嘿嘿笑答:“四狼主真是对南朝文化很是感兴趣,哈迷蚩不敢相瞒,就一并讲予你听罢,要说到着手细致,研墨精致,一物一景都栩栩如生当属大内收藏的传世佳作——《清明上河图》。”
完颜宗_;听到这个名字,神色惊喜地叫道:“《清明上河图》?”
“四狼主也略有耳闻?”哈迷蚩总是嬉笑没个正经,从他的笑意中反而感觉到丝丝调侃,完颜宗_;却屡见不鲜了,叹息地站直起身,背手踱步,似有迟凝犹豫,说道:“何止略有耳闻,早在大金的五国旧部就耳濡目染,传闻其中人物形象各异,大不相同,万木逢春,郁郁葱葱,百舸争流,千流竞秀,气象万千,被赵佶奉为国之瑰宝,成为御用的珍藏杰作,可想它的地位沛然,不容小觑啊,何谈能得以一饱眼福啊?”
哈迷蚩深懂主子的遗憾,不禁动用心思,殚思极虑地细想一番,相劝道:“想不到四狼主殿下对南人的文化向往得紧啊,真是文韬武略,不世二出的一代俊杰,真乃我大金之福,女真的希望啊。”
完颜宗_;似乎听腻了这些逢迎之言,训斥道:“哈迷蚩,有什么话不妨当面直言,我兀术不喜欢溜须拍马这一套,你我并非一日君臣,何必拐弯抹角。”
哈迷蚩点头哈腰地恭迎直言道:“其实四狼主别说得愿一饱眼福,就是占为己有也不为过啊,论谋略才智,不亚于当世任何君王,只是一直以来修身养性,蓄势待发,静观其变,为的是有朝一日派上大用,而纵观天下局势,加上我女真日益壮大,无人可匹,区区大辽岂在话下?”
完颜宗_;深知这个军师素有胸含雄兵百万的智谋,又深明大义,甚得自己的王兄完颜宗翰,完颜宗旺等赏识,是个不世可造的奇人,一言讲到自己心坎上,得意万分称赞连连,不过此言大逆不道,恐怕大有祸从口出的嫌疑,免不了别有用心之人听到误以为自己要兴兵大犯,唯恐天下不乱的情势,警诫相告说:“哈迷蚩啊哈迷蚩,你口出狂言,就不怕闪了舌头,让其他人听到,岂不是于我女真族大大不利,陷我于不忠不信,万劫不复之境么?”
哈迷蚩苦笑应道:“狼主多虑了,不出三五载,天下尽为我女真天下,这不正是狼主此番南行的目的吗?”“什么目的,我只是来游山玩水,增广见闻,可没有什么野心的。”完颜宗_;为人狡诈多诡,仍是不肯吐露真话,毕竟时机未熟怎敢兴师动武,点燃烽火。哈迷蚩却是直谏不惧,躬身相劝道:“四狼主可不是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就是那些目光短浅的王孙贵胄也难忘其项背的,南行一事早有目的,何必猥猥崽崽,既然成大事,就该不择手段,瞻前顾后者只怕一事无成。”
完颜宗_;细思斟酌,背对着他,沉重的心事令他陷入思索,良久之后冷笑道:“果然逃不过你敏锐的目光,真不愧为长白苍鹰,此行除了体恤南朝民情、民风、民俗,更重要的是感受南人的富庶奢华,南人的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懂他们的文化与追求,怎能逐个击破,取而代之?”
“狼主说得好,从这近一月之间深入民间,即知百姓疾苦,南蛮的朝廷腐败,奸臣弄权,皇帝昏庸,只贪图奢靡享受,不思政务,是难长久远治,不过南方富庶,加上根基牢固,想要连根拔起,实非易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哈迷蚩权衡利弊之下,也正是完颜宗_;的疑虑、顾忌,也不知如何进展大业,要是再让自己等待良机,恐怕真要焦躁不安。
完颜宗_;苦笑道:“好了,不谈这些伤脑费神的事,既已感受了苏杭美景,又深a南人风俗,对南人文化有了深及表里的了解,此行也不枉圣上恩泽,回去复命也好交代了,只是只是”
“只是太宗皇帝垂涎心仪多时的传世佳作没有得手难免美中不足。”哈迷蚩果然是个圆滑之人,凡事都能洞察先机,堪透常人心思。
完颜宗_;撇嘴冷哼道:“军师果然是深明我意,既来之,则安之,怎么说也该满足了,体验了江南女子的风情万种,酸儒文气的诗情画意,又亲眼见识到了传闻中的天堂美景,江山似画,对南人的冶金造铁之术也掌握谙熟,还得了位聪明绝顶的南朝小儿作义子,还将《松山溪行》揽入囊中,可谓是好事占尽,总该满足,不想时日匆忙,不克返还五国城面圣,却又眼高手低不能将南朝大好河山悉数告将圣上,怎生是好?难以说服皇上啊。”
“其实圣上英明神勇,定会明白众位皇子兄弟的苦心造诣,如今我大金如日中天,势不可挡,只消一个时机,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哈迷蚩似乎早有计谋,酝酿已久,只是不敢大胆进言,生怕主人责罪下来,自己无以克当。
完颜宗_;也明白,劝道:“好了,你别说了,我明白,此间还不是谈论大事的时机,待回到金大内再作打算不迟。”
哈迷蚩哪敢违抗,应承道:“四狼主苦心,属下如聆教诲,不敢相忘。”二人忍不住心领神会地看着李啸云,神色中有种猜忌与疑惑,似乎并不能确信无疑,都悠叹不已,视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