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关外通往关内的必经之路。
黄尘滚滚,烈日如刀。平坦的大道上,一队车马有条不紊的行进着。为首一人扛着大旗,旗子上四个镶金的大字——镇远镖局!
这一队人马足有三十余人,却仅仅有一辆镖车,上面用铁索死死捆着一个小小的镖箱,看上去十分的怪异。
总镖头常远纵马走在镖车不远处,虽然这里四面黄沙,不见人影,但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松懈,因为这趟镖着实重要——据说是用大漠血玉雕制而成的玉麒麟!大漠血玉本就稀少,能进行加工成品的更是百年难得一见,如此贵重的东西,可由不得半点闪失。
一想到这,常远不由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镇远!!!……扬威!!!……”趟子手老李在镖局待了也有十几年了,年纪虽已不小,嗓门却依旧响亮。
天气实在太热,看着兄弟们一个个汗流浃背,却依旧训练有素的稳健前行,常远心中甚是感动,纵然此趟镖再重要,却也不能苦了兄弟们,前面若有阴凉的地方,歇歇再走也不迟。
常远一提缰绳,纵马赶了上去,正准备嘱咐老李,突然一阵狂风,卷起漫天黄沙,刮得人睁不开眼。待沙尘散去,众人分明看见有个一身青衣之人正站在大路中央,手中提着一个包袱。
常远皱了皱眉,挥手示意镖队停止行进,众镖师纷纷握紧了兵刃,全神贯注盯着前面的动静。
老李上前两步,朗声道:“这位朋友,为何挡着我们镇远镖局的去路?”他故意将“镇远镖局”四个字说的重些,言下之意是提醒对方,镇远镖局可不是好惹的。
青衣人转过头来,老李想看清他的面貌,却发现他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青衣人道:“我并非要挡你们的去路。”
老李道:“那你?……”
青衣人道:“我只是想跟你们总镖头说句话。”他最后一个字刚说出口,身形一闪,老李只觉眼前一阵风吹过,眨眼功夫,眼前的青衣人竟然不见了。
常远也觉得眼前一花,再一睁眼,发现青衣人正站在自己所骑的马头上!常远略微一惊,赶忙拔刀在手,吼道:“你到底是谁?”
青衣人把手中的包袱在常远面前晃了晃,道:“东西我收下了了,楚云飞在此谢过。”
常远大怒,挥刀横斩,他用刀已不下二十年,是故对自己的出手很有信心,定要一刀断他双腿!
谁知他竟砍空了!常远稳住身形,方要再攻,却见青衣人已飞身而退,左脚轻轻在老李举的镖旗杆顶轻轻一点,便飘出数十丈,又两三个起落,眨眼间就出了众人的视线,再怎么追也是追不上了。
如此高的轻功,常远生平闻所未闻!
众人回过神,仿佛做了个梦一般。常远这才回忆起青衣人方才的话:“东西我收下了。”——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东西他收下了?莫非是镖箱中的玉麒麟?
不可能!常远立刻否定这种可能性。此次押镖所用的镖箱乃是镇远镖局的镇局之宝,镖局中人人都知道这小小的镖箱可是大有讲究的——这镖箱乃是百炼金钢所铸,坚固程度自不必说,而这镖箱上的锁才更是厉害。此锁名叫“奈我何”,内部结构极其精密复杂,且天下间只有一把钥匙在常远手中,若没有这把钥匙,就算是最高明的锁匠想打开此锁也是枉然之事,至于想用暴力之类的方法打开它更是无稽之谈。任你本事再大,方法再多,也是拿它无可奈何,故由此得名。镇远镖局走镖多年,对这一点还是很有自信的。常远摸了摸腰间的钥匙,安下心来,没有钥匙,谁也不可能打开镖箱,更不可能偷走玉麒麟!
突然,常远又想起那青衣人的后半句话:“楚云飞在此谢过!”楚云飞?盗圣楚云飞!!!
“不好。”常远心中不安,赶忙令人解开铁索,他拿出那天下间唯一的一把钥匙,打开“奈我何”,镖箱开启的瞬间,三十多双眼睛均瞪的如铜铃一般——
镖箱里竟然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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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王府。
今天是镇南王五十岁的寿辰,如此大喜的日子,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来了不下百人,有的甚至千里迢迢从京城赶到,专是为王爷贺寿而来。
酒过三巡,众人均有些微醉。
王爷撤了众舞姬,举杯对着众人,朗声道:“多谢各位大人赏脸来为本王祝寿,本王在此敬各位一杯。”
众人赶忙举杯共饮。
突然,礼部侍郎张忠和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王爷见状,笑道:“不知张大人有何贵干?”
张忠和跪拜在地,道:“启禀王爷,微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恕罪。”
王爷笑道:“但说无妨。”
张忠和脸上的醉意忽然一扫而空,道:“微臣听说,近几日王爷从西域得一宝物,名曰夜明珠,不知真假?”
王爷道:“张大人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确有此事。”
张忠和眼中闪出一丝光芒,激动道:“微臣早就听闻,西域奇宝夜明珠,晶莹无比,夜照四方,不知可否请王爷让微臣等开开眼界?”
王爷哈哈一笑:“诸位大人千里奔波,这小小的要求何足挂齿?李总管,去拿夜明珠。”
李九威做王府的总管已有二十年了。从他进入王府的第三年,王爷便将侍卫统领的重任交到他手上,不只是看在他沉着谨慎的性格上,更是看好他一身“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的硬功夫。据说有一次夜里有刺客行刺王爷,李九威硬生生替王爷挡了四刀,竟丝毫未受伤,从那之后,王爷对他更加器重,他也顺理成章做了王府的总管。
长廊里沉肃安静,因为这里已经接近王府的宝库,无论谁敢妄入一步,格杀勿论。入了禁区后,每隔几步,就会有数名训练有素的铁甲侍卫,石像般执枪而立。这些侍卫都经过极严格的训练,李九威不但极有威信,而且号令严明,若有人敢疏忽职守,就算放了条狗进入禁区,也是立斩无赦,所以这一带从来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八个腰佩长刀的锦衣侍卫,跟在他身后,王府中的锦衣侍卫均是从侍卫中选出的精英,而李九威身后这这八人更百中选一的高手。
宝库的重门严锁,一尺七寸厚的铁门将宝库唯一的通道牢牢封死,锁也是名匠特别配制的,钥匙仅有两把,分别由李九威和王爷保管。宝库内无窗子,四面墙壁、屋顶,甚至地面下,均是由钢板封锁,毫无缝隙,所以莫说是人,连一只蚂蚁也休想偷偷钻进去。
李九威打开铁门,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扑面而来。
宝库中坟墓一般的寂静,作为王府的总管,李九威也是非常不情愿来这的,现在他只想快点拿了东西,赶紧回到宴席上。这里与外面的世界,简直如同地狱与天堂,相差甚远。
李九威来到宝库角落的一处红木立柜前,打开柜子,突然,他的身体如同雕塑一般凝固了——夜明珠不见了!原本放置夜明珠的地方竟然空空如也!
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李九威这才发现柜子边上有一小小的纸条,借着墙壁上的灯光,看到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
“借夜明珠一用,楚云飞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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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智环视一圈,只见众人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均想不出这盗圣是用如何手段做出来的。王镇威与常远是同行,两人也有过数面之缘。镇远镖局的百炼金刚箱他曾见过,实在很难想象如何能有人在不打开箱子的情况下偷走里面的东西。
唐婉儿也是听得入神,她们唐门也有个类似王府宝库的密室,里面藏得尽是唐家天下稀有的宝物和古董,若是这盗圣真有如此本事,那岂不是自己家也很危险?
王思远回过神,问道:“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南宫智眼珠一转,意味深长的笑道:“要说起对付盗圣,或许有个人可帮上忙。”
王思远与唐婉儿异口同声问道:“谁?”
南宫智道:“我师兄。”
唐婉儿又问:“你师兄?”
南宫智道:“六扇门弟子中,我排第三,所以能被我称为师兄的,不过两人。其一,是我的二师兄陆建平,江湖人称‘无情剑’。”
罗毅接道:“此人我倒略知一二,陆建平爱剑成痴,剑法极高,但是人如其剑,冷酷无情,号称六扇门里最可怕的人物,若是请他前来,怕是不妥吧……”
“别急,”南宫智笑道,“我要说的便是另一位,也就是我的大师兄——展随风。”
“展随风?!”唐婉儿听到这个名字顿觉耳熟,不由脱口而出,忽然想起是自己哥哥唐钰时常对自己提起,又赶忙闭嘴,生怕露了自己的底细。
南宫智不由疑道:“唐姑娘认识我师兄?”
唐婉儿赶忙摇头:“自然不认识。”此时她内心所想,完全是如何赶快逃离之法,只怕待的久了,穿帮只是早晚之事。
不想王思远却道:“我认得!展公子的大名谁人不知?”
白伯辉接道:“不错,展公子的名头可是不小哩。‘追魂公子’展随风,号称六扇门第一高手,六纸飞扇之术神乎其技。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六扇门之主非他莫属。”
众人正谈的热闹,就听一直不曾发话的王镇威突然开口道:“展公子名满天下,可会来帮我们这一个小小的镖局?”
南宫智笑道:“若是别的事,我师兄确实不好请,但要提起这盗圣,我师兄应该很感兴趣,他们二人可是天生的冤家。”
众人皆疑:“这是为何?”
南宫智道:“因为我师兄还未曾找他的麻烦,他却先找上了我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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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六扇门总部。
月圆,有雾。圆月在浓雾中,月色凄凉萧瑟。
展随风一个人独坐在自己的房间,透过窗子,静静的欣赏着雾中的圆月。
突然听见几下轻轻的敲门声,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大师兄,师父让我和四师兄明天去淮南调查私盐一案,你去么?”
展随风笑笑:“不去了,你们去吧。”
“哦……”这回应声中满是失望之意。
展随风低声道:“路上小心,无双。”
门外却没有了回应,想必是走的远了。无双是六扇门里唯一的一名女弟子,也是铁傲的收关之徒,铁傲视如己出,对她如同亲女儿一般,六扇门上上下下更是无一不对这小师妹倍加宠爱。除了展随风这个大师兄之外,无双从不将别人放在眼里,六扇门中也无人敢惹这位大小姐,更不敢违背她的意愿。铁傲自知对这孩子过于宠爱,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展随风叹了口气,心道:“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突然桌上烛影晃动,展随风心头一凛,发现屋中的房梁上有个人影!他的屋子并不大,门也是关着的,他是怎么进来的?莫非从窗子外?但自己怎么会丝毫没有察觉?
那人影道:“方才展公子还在颇有雅致的赏月,不知为何事叹气?”
展随风心中一惊,看来此人早就潜伏在屋中,自己进来时竟未发现。脸上却波澜不惊,笑道:“有月无酒,岂非憾事?”
那人影从房梁上轻轻掠下,落地竟无一丝响声。展随风素以轻功自傲,却也不得不暗赞此人的腿上功夫。
那人影毫不客气的在展随风对面坐下,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酒壶,道:“不知在下的酒可合展公子胃口?”
展随风接过酒壶,轻轻一闻,只觉一股淡淡的醇香萦绕眼前,不由叹道:“窖藏百年的竹叶青,好酒。”
那人赞道:“展公子果然是行家。”
展随风却已拿起桌上的茶杯,自斟自饮起来。
那人皱了皱眉,问道:“都说六扇门中人无一不是小心谨慎,细致入微,怎知展公子如此马虎大意,不怕在下酒中有毒么?”
展随风淡淡一笑,道:“这我倒是不怕,我所怕的却是另一句话。”
那人一晃神,好奇道:“什么话?”
却听展随风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那人轻笑一声:“展公子误会了,在下此番前来,倒是有一事相求。”
“哦?”展随风停了酒杯,问道:“什么事?”
那人道:“在下想向展公子借样东西。”
展随风问道:“什么东西?”
那人从怀中拿出一个金牌,金牌不大,两面都刻着字,一面刻着“六扇门”,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展”字,笑道:“就是这个东西!”
展随风大惊,这竟是他自己的腰牌!六扇门中人人挂有腰牌,这小小的腰牌却十分的重要,不仅是自己身份的证明,更是权利的象征,要知道六扇门在朝野江湖中有众多的门人眼线,展随风身为六扇门天部之主,有了这块腰牌便可借机号令天下间六扇门的各号人物,后果不堪设想。而展随风随身携带的腰牌何时被偷了去,自己竟浑然不知!
展随风定了定神,笑道:“阁下若是借别的东西,都好说,这个么……只怕有些不方便。”
那人也笑道:“展公子既然喝了我的酒,怎能出尔反尔?”
展随风道:“酒是你自己送我的,我喝之前可没说要答应你什么。”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若执意要借呢?”
展随风二话不说,随手一甩,手中折扇顺势激射而出,顿时一道白影飞旋着击向那人,其间夹杂着“嗖嗖”的破空之声,可见速度之快,加之两人离得并不远,展随风有把握一击必中。
谁知那人速度更快,展随风方一出手,他人已窜出了窗户。展随风一惊,随手抄起桌上的茶杯向那人影掷去,眼见茶杯便要击中那人后心,忽见此人身形一变,凌空一个筋斗,左脚轻轻在茶杯上一点,借势跃出数丈,而茶杯则轻轻落在地面上,不仅没有碎,反而完好无损!
远处传来一声清啸:“多谢展公子手下留情,楚云飞在此谢过!”
展随风接住飞旋而回的折扇,不由惊叹:“如此高明的轻功,盗圣楚云飞,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