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充国可是敢正面直接喷皇帝和群臣的大佬。
但刘世对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赵充国对于边关的了解“孤欲向大人请教乌孙之事?”
“不知家上想要知道哪方面的事情?”
刘世开口道:“孤曾在石渠阁翻看了不少有关乌孙的资料,据孤了解乌孙虽在元封年间便已和我汉室联姻,如今已有五十余年,期间多次和我汉军联手攻打匈奴。但孤听闻乌孙不但一直都是披发左衽,还一直保持着和匈奴联姻的传统,孤年幼不知其真假,望大人能解孤心中之疑。”
赵充国虽然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对乌孙的事情好奇起来,但对于太子的问话,他还是解释道:“事实的确是如此,汉室和乌孙虽然结为姻亲,乌孙也一向以我汉室为主,但严格意义上讲乌孙并非我汉室藩国,他们自成一国,否则如今乌孙王就应该是解忧公主之子元贵靡。”
乌孙和汉室只是结盟联姻而已,这是平等关系,而非乌孙臣服于汉室,因此乌孙王也不是由汉室册封。
如果乌孙是汉室藩国的,按照惯例就算国王是内部推选出来的,但后面也都还有一道必须要走的程序,那就是上书汉室爸爸,让汉室爸爸认同自己的国王的身份,虽然一般而言汉室都会同意,但这程序是必须要走的,不然汉室就能握有大义攻打其国。
但乌孙却不一样,虽然他的王位继承人,也会受到汉室这边的影响,但那也只是影响,并非一定要听汉室的话行事,现任的乌孙王是拥有匈奴血统的泥靡,而且不是汉室解忧公主之子元贵靡。
最直观的证据就是,乌孙一直都是披发左衽,而非像汉室藩国那般是束发右衽。
别小瞧了这事。
《论语·宪问》:“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这就是划分华夏和蛮夷最直接的东西。
华夏一族从来都不是靠血统来划分,而是靠“礼”。
在华夏所有人的心目中,尤其是那些老学究的心目中,披发左衽就是异族,就是敌人。
刘世闻言若有所思,难怪之后解忧公主与汉使者魏如意及任昌合谋刺杀狂王失败,其后堂兄弟乌就屠叛变,起兵杀死狂王,汉室接下来的反应会是那样,这完全不太符合汉室宗主国的形象,原来汉室和乌孙现在根本就不是宗主关系。
“如此一来,这乌孙岂不是和匈奴无异?”刘世说道。
赵充国诧异的看了刘世一眼,问道:“家上何出此言,乌孙国小户不过十二万,如何能与匈奴相比。”别看现在匈奴被汉室搞的半身瘫痪,还搞了两个单于出来,但任何一个单于都能吊打乌孙。
“孤的意思是,如果乌孙在这样发展下去,恐怕日后必继匈奴之后,成我汉室心腹大患。”不等赵充国开口刘世就说道:“先秦时匈奴何其弱小,秦国一支偏军便能大败匈奴,可匈奴在之后却成为汉室的心腹大患,难不成是我汉室不如匈奴了吗?非也,而是因为先秦时匈奴只是一个小部门,而他们趁着中原浩荡的时机,抢先击败了月氏统一的草原。如今匈奴单于降汉,草原上没有最大的头虎,大人觉得乌孙会不会去争取草原霸主的地位。”
赵充国顿时开始沉思起来,随后有几分干涩的说道:“会!”
谁不愿意做老大,而且乌孙也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民族。
他们见证了匈奴是如何击败大月氏成为草原霸主,见证了当年匈奴人是如何欺压汉室火烧甘泉宫。而且乌孙人一直都有反抗强者的意识,月氏强大的时候联合匈奴反抗月氏,匈奴强大的时候联合汉室反抗匈奴,这样的乌孙人,赵充国是不信他们没有半点志气。
“大人,若您是乌孙王,在面对这种情况后,您会做出如何反应?”刘世循循善诱的问道。
他是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啦,但如果真从历史资料来看,那完全就是解忧公主与汉使者魏如意及任昌三人没事找事干,哦后面两个可能是想搞一个天大的功劳封候,然后合谋刺杀狂王结果失败,被乌就屠趁机造反,然后引发乌孙内乱,分化乌孙。
但刘世却不是这么想的,按照史书记载,解忧公主和狂王泥靡的感情不好,但解忧公主都忍了狂王泥靡几年了,儿子都生了一个,还不能继续忍下去?
狂王泥靡又不是傻子,汉室在神爵三年设西域都护府,长官都謢负责管理西域事务,乌孙的一举一动受到西域都护府的监视,狂王泥靡根本就不会也不敢虐待解忧公主。
另外据史书记载狂王泥靡为人非常暴戾,因此乌孙人很多都对他不满,导致整个乌孙国都政局不稳。解忧公主一直以来的任务就是为汉控制乌孙,在狂王泥靡引起乌孙人不满情况下,解忧公主为汉室拉拢乌孙人的工作应该是更加好完成,她又怎么会去想着杀死狂王泥靡了?
而且事情的发展更是出人意料,狂王泥靡没死逃走,他还没做什么反击的事情了,他儿子细沈瘦却能召集部众,立马将解忧公主等包围在乌孙都城赤谷城,围城之战打了几个月。
这事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但刘世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看事情结果对谁最有利,谁就是最有可能是凶手的人。
这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是身上有匈奴血脉的乌就屠翻身做主人!
而后乌孙开始各种搞事,汉室边关永无宁岁,反而是匈奴趁着这段时机回了一大口血。
很明显这事对谁最有利,毫无疑问对匈奴最有利!
刘世估摸着,是有人忽悠了汉使者魏如意及任昌两人,然后两人又为了军功忽悠了解忧公主,解忧公主思乡之情那是人尽皆知,加上解忧公主可能也的确厌烦了狂王泥靡,加上对自己人的信任,所以同意了这事。
而那“有心人”恐怕不单单是匈奴,还有亲匈奴的乌孙人,或者是某些胸怀大志想要一统草原的乌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