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大家互相问候了几句最近怎么样,在干什么的话,纷纷劝爷爷奶奶多吃点,劝我们两个多吃点,看看多瘦。
三姑姑看着妹妹说:“你比阿大还要瘦。”眼神有些嫌弃,“平常你们妈烧饭吗?”
妹妹如实回答:“有时候烧,有时候不烧。”
三姑姑笑着说:“我不会烧,在家里从来都不烧菜。”
妹妹点头不多说,继续吃菜。
她的儿子在旁边看她一眼,埋头吃菜,小声补了一句:“烧了也没外面的好吃。”
三姑姑生气地看着他:“那你永远在外面吃。”
“给我钱,外面吃就外面吃。”三姑姑儿子撂下筷子,朝她伸手,在外面如此,家里更甚之。
三姑姑脾气也暴躁,转身就拿出一张红钞票递到他面前。
他不拿,光是恶狠狠地盯着三姑姑。
“拿啊。”三姑姑也盯着他。
气氛一下子僵持下来。
大块头在一旁扒拉着孩子的肩膀,试图将他转到自己这面,可根本转不动,只好嘴上劝:“好了好了,都别吵了,有什么话我们回家说,这么多人都在呢。”
大佬小声劝了一句,是劝三姑姑的:“阿三,他毕竟是你儿子。”
怎么能这样对待儿子呢?
大佬的儿子文荣盯着眼前一切默不作声。
我和妹妹也不出声,爷爷奶奶都在劝:“都是气话,一家人,不能放在心上的,说过算过,算了算了,和气生财,来,大家继续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他们两个还在斗气。
老爸劝三姑姑:“男孩子么,这个年纪都这样的,过段时间就好了,把钱收起来,别让我们爸妈都看笑话。”
“别人的喜宴,你们两个还这样。”大块头跟着劝自己儿子,“对你妈态度好点,不然不给你钱花了。”
儿子当即反驳:“又不是你给?”
大块头听不得这话,换了别的男人也一样,不想让别人误会是吃软饭的,眼瞅着一个大巴掌就要落下去,三姑姑不乐意了,赶忙护着自己儿子呵斥大块头:“你干嘛?还想打我儿子啊。”
大块头只能放下手,心不甘情不愿地朝我们老爸那边看了一眼,说:“不打。”
老爸叹气。
我看了都想叹气。
儿子挣脱三姑姑,拿了她手里的一百块继续吃菜,大家也都当做无事发生一样吃起菜来。
毕竟这是大姑妈家的儿子成亲摆酒,天大的喜事,绝对不能闹大,不然,和大姑妈的血缘关系在今天就算是断了。
真好。
这么一闹就拿了一百块,我羡慕,我和妈妈关系也不好,但我拿不到钱,一分也休想。
因为妈妈没钱。
如果有,我和妈妈之间也会是和他们一样的这种状况吧。
大人试图去用钱解决问题,而小孩越发飞扬跋扈。
我可能会变坏的。
看着还挺痛快的,不用顾忌任何东西,哪怕在喜宴这种场合下,还能想生气就生气。
这种情况多半是管教不严,打一顿就好了。
三姑姑嘴硬心软,对儿子是如此,对别人,还要看下去。
不过,这儿子胆真肥。
换我,敢这么强势地和老爸老妈要钱,巴掌早甩过来了,可能因为我是女孩,所以没有男孩的那份胆量还有身板。
只能靠做梦来发泄。
我做过无数次的梦,每当爸爸妈妈惹我不开心的时候,我就会做着这样的梦。
在梦里,我长高了长胖了。
爸爸妈妈变得像爷爷奶奶那么年老。
他们动作迟缓,笨手笨脚。
我大声指责他们的不是,他们不敢回嘴一句,只能傻愣愣地盯着我看,听着我去教训他们,就像他们曾经教训一直悉心照顾我的奶奶一样。
这种感觉很痛快,可醒来,总有落寞。
如果有一天,我也老了呢?
我不想老,不想死,为什么人要死?我哭着想要维持现状,有爸爸妈妈,也有爷爷奶奶,更重要的是还有妹妹。
小时候,我真的怕死。
现在,无所谓,过一天算一天。
老爸开玩笑问我们:“如果有一天世界末日来了,2012年不是那个什么预言吗?”
什么什么预言?
那叫玛雅预言,没文化的家伙。
“天要是塌下来了怎么办?”爸爸说着不切实际的话,故意吓唬我们,“你们怕不怕?”
妹妹满不在乎道:“怕什么,要死一起死,最可怕的不是一起死,而是所有人都死了,就活你一个,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爸爸看我,想听我回答。
我的意见和妹妹一样:“不怕。”就算真的有那一天,也有妹妹一直陪着我。
如果发生地震这种天灾,又是在学校里,要么一起被活埋,不然,我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到妹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起往外跑,不管是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除了奶奶。
因为,奶奶要坐我们两个中间,走路,坐车,都是在中间。
今天的妹妹和奶奶看上去相处愉快,我不说,妹妹还给奶奶夹菜了。
只是三姑姑那边,愁云惨淡。
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可能三姑姑也会这么问自己,老妈说过类似的话。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么两个东西?”
东西?
没什么关系。
是好是坏又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基因这个东西他们懂吗?后天的教育,又懂吗?动不动就骂我不是东西。
那她自己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才能生出我这么个东西?
可笑的是。
老爸学老妈,说过类似的话。
别忘了,他是个男的,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怎么可能明白生孩子的痛苦?
妹妹回嘴,被打了。
我还记在心里,不管老爸平常对我们多好,但欺负妹妹这种事,我一辈子不会忘。
不会!
老妈不会劝,只会助纣为虐。
所以,三姑姑真好,对我们也好,要是我们是三姑姑的孩子多好,这种事我和妹妹也探讨过,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坐着小轿车去上学了,还能扎着小辫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
麻烦。
最终的答案是这个。
没能当三姑姑的儿子,没能像三姑姑的儿子那般肆意向父母讨钱,我根本不清楚他们家的具体情况。
只是听过一句话,棍棒底下出孝子。
不知被多少家长奉为真理。
人家古人打孩子可不是平白无故打的,打的地方还有讲究,夫子爱打手心,想想也知道,夫子坐着,用戒尺打手心方便。
二来么,那里痛,很痛很痛。
数学老师曾不知从哪找来过一根藤条,为了督促大家学好数学这门课,倒数的那几个被打是家常便饭。
别的人至少都被打了一次。
还不是因为有一回,班上的所有人被作业本上的题目给难住了,除了数学课代表,都做不出答案来。
老师很失望,后果很严重,一气之下说了要罚做错的人一人一下,杨阳表示抗议,懒懒散散地说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打他。
老师听了第一个打他。
班级是一个整体,而他一直没有纪律性。
成绩差的幸灾乐祸,成绩好的没被打过的哀声载道。
但还是有差别对待的。
打女生,还有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轻轻一下,至于成绩差还敢偷笑的,能明显听到声的那种,痛得他们马上把手缩回去。
至于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逃过了这次也没逃过挨打的份,身为男孩子,跟着别人一起调皮捣蛋的次数可不少,也挨过打。
去办公室单独教育的。
他回来亲口说,老师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和以前一样好好学习,不要和成绩差的男生混在一起,所以,重重打了三下手心让他长点记性。
“痛吗?要不要上点药?”死鱼过去问他,伸出手给围观群众看,“我都被打出老茧了,不痛,还有不痛的办法,你们想不想知道啊?”
“是什么?”大家好奇。
死鱼看了一圈,看到我这边,多此一举地来看我,怎么可能还有第二次?不能盼着点好吗?
除非全班不听话一起受罚,不然怎么会有我挨藤条的份。
哼。
骗谁呢?
还有打手心不疼的办法,那他自己怎么不用。
也不知道被打的时候吓得几次要缩回来的人是谁,连眼睛都给吓得闭上的人又是谁?老师面前,就是一个怂货。
“你们把手弯起来一点,不要伸直就不疼了,真的,不要太弯,老师会给你们掰直的,还会用手拿着,这样就逃不掉了,只能用第二个办法了,事先把自己的手给搓热,弄麻,打起来就不疼了。”
死鱼围在坐下的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的身边滔滔不绝,边上一群听众。
我看着都心疼那个被围起来的人。
好像,刚才,大家是要去关心一下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的,现在却都在听死鱼废话。
“吵死了,都滚开点。”
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发威了。
大家散退。
死鱼不怕死地还要去招惹:“你别哭了。”
哭?
大家又围过来看好戏,这看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哭还是头一回。
“我没哭。”他坐着吼道。
死鱼弯下身子去看:“你眼睛都红了,还说没哭,我都看到眼泪水了,难不成是眼药水啊。”
“你说完了没有?”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很生气,这后果也很严重,追着死鱼跑了整栋楼,直到上课才回来。
死鱼回来坐下,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过了好一会才气喘吁吁回来,咬牙道:“下节课后,你给我等着。”
死鱼说:“等着就等着。”
可一下课,他第一个溜出去,还朝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喊:“你让我等着就等着啊?我傻啊?有本事来追我啊。”
数学课代表兼小组长气得追上去。
结果同上。
他家里条件好,吃得挺敦实的,不算胖,但经不起这么折腾。
毕竟,这跑步慢的那几个人想追上跑第一的很有难度。
最慢的不用多说,是班长的左护法,杨阳。
在算期末成绩的跑步赛中,他都是开头跑一段路,然后停下来开始走,一直走到最后临近终点才慢慢悠悠跑几步。
比起一开始从头走到尾,有进步。
被体育老师用脚踹出来的。
这点,杨阳的爷爷不反对,为了杨阳的健康,他也要多跑动跑动。
但数学老师的做法还是欠妥,实行一个学期后,因为杨阳的爷爷极力反对,而藤条刚好打断了,也就终止了。
后来再弄来藤条,已经是六年级了,数学老师每节课带着,放着吓唬人的。
差的还是差,好的还是好。
老师每次都要提醒差生不懂就来问,考不上初中说出去都丢脸,实在差的,初中都是不收的,别以为九年义务制教育能救得了你们,你们都给我记住了,能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
我也记住了。
杨阳这人不高,只比班上最矮的小女生高了一点点,而这人矮更显胖,况且,本来就胖,他的敦实度已经达到很胖的境界了。
但这样有个好处,挺白的,比很多女生都白,这已经经过几个女生的对比验证了。
杨阳还是挺大方的。
别人找他借东西,要他撩开袖子看下手臂,他都是肯的。
其实,他只是不擅长表达,和我在某些地方挺像的。
大概是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