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薛太后长松一口气,虢皇后更是泪光闪闪,喜上眉梢。
太武帝却不罢休:“你为什么要把太子请进蓼莪园?”
余玥默然。该怎么说?瑾妃告诉了她出场的时间,却并未告诉她全部台词,她该怎么说?
千万根蛛丝在她脑中缠绕飘飞。
丁御医定定看着她:“娘娘需要你,因为娘娘,并没有身孕。”
姨母笑颜如花:“玥儿,你不必担心姨母,我自有办法。”
卯时未到,姨母就起身,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沐浴熏香。
如意跟在姨母身后,走进蓼莪园,手中提着一个大箱子。
……
而现在,这个外表娇柔、内心坚毅如铁的女子,躺在隔壁,昏迷不醒,下身血流不断,生死未卜。
她柔如烟,娇如雪,艳如花,却又坚如铁,冷如冰,狠如狼。
为了使晋国皇帝和太子间生出龌蹉,她不惜赌上皇帝的眷顾,自己的性命;情愿亲手毁灭生命中仅有的一丝温存!
她不要阳光,不要雨露,执着地堕入深渊,堕入无尽的黑暗,永不超生!
余玥的鼻子开始发酸。她终于明白,自己永远不能像瑾妃那样,完全彻底地奉献自己的余生。
“陛下……”她以头触地,却再也不肯言语,只是呜呜地痛哭,为瑾妃痛心,也为自己的余生悲哀。
女人,有最宝贵的武器,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太武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以为出现了转机的薛太后和虢皇后,也愈发焦急起来。
“余司籍。”太武帝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朕问你,你是不是说不出,为什么要请太子进园?”
余玥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陛下,奴婢无话可说。”
太武帝慢慢转动眼珠,看看余玥,再看看与她并排跪着的明珏,突然阴森森地冷笑起来。
“好,好,好!”太武帝狠狠一拍桌子,茶杯被震得跳起,“砰”的滚到地上摔得粉碎。
明烨连忙起身深深一揖:“皇兄息怒。余司籍挂心姨母安危,心情激荡,一时无法讲述明白。请皇兄稍稍宽宥片刻,容她理清思绪再行回禀。”
他已看出情势不好,特意点出余玥和瑾妃的关系,自是希望太武帝看在瑾妃份上,不要责罚余玥。
“不必了!”太武帝脸色阴冷地一挥手,“传直殿监总管。”
负责廊庑洒扫的直殿监总管廖公公,屁滚尿流地跑了来。
这廖公公一年到头难得被传唤几次,今年初次被传召就遇到这阵势,吓得一个劲默念菩萨保佑,生怕一句话说错就脑袋搬家。
“你说说看,宫里可还有蜜蜂?”太武帝似乎冷静了下来,然而人人都看得出他的怒火根本没有消散,此刻更像是火山即将爆发前的平静。
“回禀陛下,宫里早没有蜜蜂了。”廖公公虽无比忐忑,但到底是宫里当了多年差的老人精,口齿还算伶俐。
“六年前,皇后娘娘在游景芳苑桃林的时候,被蜜蜂蜇了一口,因此娘娘下令直殿监,清除宫中蜂巢、并派专人驱蜂。老奴不敢懈怠,这些年一直派小子们在驱蜂,四季不停,宫中蜜蜂已经绝迹了。”
虢皇后顿时面如土色,叫道:“直殿监哪里在驱蜂了!本宫……本宫……”
“够了!”太武帝盯着她,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才被蜜蜂蜇过?就是你纵容包庇,这个孽障,今天才敢如此胆大包天!”
他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珏,面上盛怒夹杂着痛惜,花白的胡须瑟瑟抖动:“你每日里不务正业,眠花宿柳,当朕不知道吗?朕本有心扶持,日日将你传至御前耳提面命,不曾想,你竟连尚书院的司籍也勾搭上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谁也料不到太武帝竟会往这方面联想。明珏已经被吓得有气无力,此时一个激灵,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
余玥的脸白了一白。
原来瑾妃早已料到,太武帝会这样猜疑。
所以,故意安排她承认引太子进蓼莪园,故意不交代后面的事情,让她一头雾水,在皇帝面前无话可说。
在太武帝看来,她就是一个被太子勾引、挺身而出保护太子、不惜担上罪名的愚蠢女官。
余玥垂下了头,突然不想再争辩。一切都已经安排好,她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
何须争辩,无可争辩。何须抗争,无法抗争。
她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疲惫和厌弃之情。随便怎么处置吧,无所谓。
明烨看了她一眼,缓缓坐下,垂眸不语。
薛太后还在连连摇头:“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珏儿不会的不会的……”
虢皇后却有片刻的犹豫。太子风流成性,她很清楚。她还记得东宫赏荷宴那天,明珏看余玥的眼神……
但此刻打死也不能承认啊!
虢皇后也跪了下来:“陛下,珏儿是至纯至孝的孩子,他绝不会做这种糊涂事,您要相信他啊!”
然而太武帝盛怒之下,已听不进任何言语。
亵渎瑾妃的事还没说清,又来个勾搭宫中女官的罪名。明珏彻底惹怒了太武帝,被下旨幽禁在东宫中。
昔日,意味着未来皇权威重的东宫,被禁军层层包围,里面的宫人被全部撤出,只留下两个内官侍候。
诺大的宫殿内,只剩了孤零零三个人,吃食粗陋,无歌无酒。对于习惯了声色犬马的明珏来说,无异于人间地狱。
没多久,又惊、又怕、又苦闷的明珏,就病倒了。
嫣栖苑内,半坐半躺在床上的瑾妃用丝帕掖了掖额角的汗。
“太子的寒热症,好些了吗?”
如意用托盘托了一小碗药过来:“太医去看了,似乎并不见起色。陛下只加派了一名宫人进去,只怕还是照应不周。”
瑾妃略一沉吟:“请丁御医去瞧瞧。我记得,他有一个寒热症的偏方。要丁御医别忘了,见了太子一定要嘘寒问暖。”
如意点头:“丁御医是专给娘娘诊脉的,太子定会承这个情。只是……只是上次,娘娘吩咐奴婢用帕子包些驱虫的草药给东宫送过去,那帕子,太子一直不肯还……”
“一块帕子而已。”瑾妃笑道,“随他去吧。”
“可是……”如意皱起眉头:“那丝帕子是娘娘常用的,奴婢是怕……”
瑾妃接过药碗,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太子惯会收藏这些,连块帕子都藏不住,还当什么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