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的闺秀们连忙停下活动,齐齐下拜。余玥心里一跳,抬头一望,黄盖伞下的一行人已经从花园小径那边走了过来。
她想也不想,立刻跳下假山……
少媛喝完糖水,回头却不见余玥。见满园闺秀都在下拜,她也连忙斯斯文文地行礼,偷眼看着长公主陪了国主慢慢走近。
那个瘦削的年轻人,和传闻中一样清俊,可惜神色冷淡,对她们这些如花似玉的闺秀们瞧也不瞧。对了,国主已年近二十,也不封后纳妃开枝散叶什么的……
不会真有龙阳之好吧?
少媛垂下眼睫,暗叹可惜。耳听得长公主招呼大家去前厅,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临走前瞟了一眼假山,又瞟了一眼负手立在原地的国主,心想陛下不知要呆到什么时候,长乐郡主准定藏在假山里了,不要被当做刺客拿住才好。
余玥确实藏身在狭窄的山洞中。假山很大,山腹中的山洞曲曲折折,越往里走,越是幽深昏暗。
余玥低头看着自己依稀可辨的脚尖,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想不到,她和慕容光,也会走到这一天——相见不如不见的这一天。
洞口光线忽然变暗,一个人影逆初夏着的阳光,慢慢地,往里走了进来。
余玥忽然心慌起来,是他?是他吗?
她忘记了呼吸,只一步一步后退,两眼却紧盯着这个人影,贪婪地看着。好久好久,不见他了,他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是那么瘦么?
身体被猛地一撞,嶙峋突出的山石顶得余玥的背生疼。她这才意识到山洞已经转了弯,再往后退,可以从另一端出去。
既然相见不如不见,那么……光哥,再见吧!
余玥转过身,决然往那一头跑去,只是脸颊不知为何,湿漉漉的。她甩了甩头,好像这样不但可以甩掉眼泪,还可以甩开一切烦恼忧愁。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正是另一端的出口。余玥长出一口气,一个箭步跨了出去,冷不防撞到一个明黄色的身体上。
慕容光负手而立,赫然正在这边等着她!
余玥微微惊诧,原来洞中的人并不是他。
但立刻,她就收了诧异,肃起容颜,甚至还郑重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然后,她垂目,收下巴,低头,规规矩矩敛衣下拜:“长乐拜见国主。国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母亲,我也是懂规矩的。我现在明白了,他本是君,我本是臣,我们,再不能君不君臣不臣的闹下去了。
“免礼。”慕容光的声音干巴巴的。
余玥直起身,眼观鼻,鼻观心,双唇紧闭,表情严肃。再严苛挑剔的人,也无法从她的举止仪态中挑出一丝破绽。
慕容光也没有开口,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容光终于耐不住,深吸一口气,没头没脑地开口:“孤给你的令牌呢?”
“弄丢了。”余玥回答得飞快。
她没说实话。这块可以随时出入宫禁的令牌,其实是被埋在了英王府后院的桂花树下。
她觉得眼睛开始酸胀。再这样恭谨下去,恐怕眼泪先要蓄不住,流出来反而丢脸。
她不想示弱,索性抬起头,淡淡一笑。眼里没有丝毫懊悔,只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请国主降罪责罚。”
慕容光抿了抿唇。
他回头看了看。王芙低头哈腰地站在身后,更远的地方,是一长队的内官、宫女、侍卫……
这些人,看似恭谨,其实个个都支着耳朵,在听国主和长乐郡主的交谈,然后在某个无聊的午后,某个寂寞的深夜,窃窃私语,自得其乐……
他怎会让他们得逞?
慕容光慢慢回身,踱着步,好像要离开,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淡淡丢下一句:“明日午后,进宫来见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