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龙、贺德生、俞惊尘三人,随着他穿行回廊,进入后院,走近禅房门口。
小沙弥脚下一停,躬身道:“启禀老师父,三位施主来了。”
门内登时传出瘦金刚的声音,说道:“快请他们进来。”
驼龙听到瘦金刚的声音,心头不期猛地一沉。
小沙弥回过身来,恭敬的道:“三位施主请。”
驼龙脚下略微趔趄了一下,举步掀帘而入。
禅房内,香烟袅袅,瘦金刚盘膝坐在禅榻之上,笑脸相迎,说道:“三位施主进里面坐。”
驼龙在举步跨入禅房之时,本已存了戒心,此时骤然闻出室中香气有异,立时警觉,呵呵一笑,拱手道:“在下侄女被劫,救人如救火,方才大师坐功未醒,在下三人正待向主持了一大师辞出,大师醒来了就好,在下三人是前来告辞的,趁这半天时光,先在靖安城内,分头作一番搜索,大概黄昏时候,就可回来,再和大师细谈。”
说完,不等瘦金刚再说,就回身退出。
只听瘦金刚急着叫道:“老施主……”
驼龙退出屋外,随手放下布帘,不等瘦金刚说下去,应声道:“时间不多,在下走了。”一面回头道:“贺老哥,惊尘咱们走。”当先举步,往外走去。
贺德生、俞惊尘两人,跟在驼龙身后,根本没有跨进禅房去,驼龙就已退了出来,这一举动,更是令人觉得奇怪。
因为驼龙刚才说过,要和瘦金刚研究研究,再作决定,如今根本没和瘦金刚说什么话,就匆匆要走,岂非前后矛盾?
贺德生知道这中间必有缘故,但他没有多问。
俞惊尘只是觉得姜大叔今天的举动有些奇特,他想的当然没有贺德生深,跨出绳金寺,忍不住问道:“姜大叔,咱们要任那里去?”
驼龙略为沉吟,抬头说道:“贺老哥可仍回长安栈去,今晚二更,可在绳金寺右首的树林子里等候。”
贺德生惊疑的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道:“兄弟记下了。”
他依然没有多问。
这就是老江湖,知道多问无益,他也知道真正有关重要的话,不到时候,驼龙是不会轻易吐露的。
进了进贤门,贺德生别过二人,迳自走了。
俞惊尘望望驼龙,问道:“大叔……”
驼龙朝他笑笑,说道:“咱们走。”举步笔直走去。
俞惊尘跟在他身后,问道:“大叔,我们到那里去?”
驼龙道:“到时你自会知道。”
俞惊尘眼看姜大叔举动神秘,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但也不敢多问,只是跟着他身后走去。片刻工夫,便已穿出南门,驼龙脚下依然丝毫不停,朝前赶去。
俞惊尘忍不住赶上一步,又问道:“大叔,咱们要到那里去?”
驼龙道:“快到了。”
俞惊尘忖道:“前面就是青云驿了!”
那知走了里许光景,驼龙忽然舍了大路,朝东首一条石子路上走去。
这样行了一顿饭的时光,远远已可看到七级浮屠,巍然独峙。驼龙回头说道:“惊尘,你看到了么?那就是靖安有名的佛头塔了。”
两人赶到佛头塔,也不过是未末的时分。下午,庙中游客不会很多。驼龙跨入庙中,就直趋佛头塔下。
这佛头塔原是整日开放,任人登临。
驼龙回头道:“咱们上去瞧瞧。”
当先举步朝塔上石级走去。
俞惊尘愈来愈觉得奇怪,姜大叔巴巴的赶来佛头塔,当然不是为了登塔浏览,那么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难道他到这里来,会和师妹被掳有关?
试想这佛头塔任人登临,每天都有不少游客,岂会是那贼人容身之地?当然更不可能把师妹藏到这里来,那么……。
他心中想着,脚下却紧随着驼龙身后,盘塔而上。不消多时,两人已经登上了第七层。
登塔,是越往上,地方越小,这第七层上,只不过丈许见方的一间斗室。室中除了六扇窗户,天风习习,就空无所有。
中间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长发和须眉纠结的老道人,瞑目垂帘,一动不动。
这老道人因须发纠结,看不出他的年纪,也看不清他的面貌,只是一个老道人而已。
俞惊尘正在打量之际,那老道人已经打了一个哈哈,倏地睁开眼来,说道:“果然是姜大侠来了,贫道恭候久矣。”
他一开口,就声若沉雷,同时也随着话声,迅快的站起身来。驼龙拱手道:“有劳道长久候。”
俞惊尘听得暗暗诧异,忖道:“听他们口气,好像是姜大叔和他约好了在这里见面的,姜大叔一直和自己两人在一起,几时和他约好的呢?”
老道人哼道:“你当贫道呆在这里,没做事么?”
驼龙含笑问道:“道长莫非已有发现?”
老道人欣然自得的道:不错,武天相已经到了靖安。”
武天相正是四大魔尊中的老三偷心大魔尊。
驼龙颇感意外,道:“武天相他也赶到靖安来了。”
老道人接下去道:“姜大侠莫要小觑了他,此人深藏不露,此事说来话长,来,咱们坐下来谈。”
驼龙回过头来,朝老道人一指说道:“惊尘,这位是昔年人称破山剑客的谢三泰谢道长,你快来见过了。”
俞惊尘曾听姜大叔说过,华山三剑,流云、破山、飞霜。
流云剑客孙景阳和义父八手仙猿徐千里,同死在四大魔尊暗器之下。破山剑客谢三泰是老二。老三飞霜剑吴飞霞是个女的,也是“华山三剑”中最难惹的一个。
当下就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道:“晚辈俞惊尘见过谢道长。”
老道人谢三泰打量了俞惊尘一眼,稽首还礼,含笑道:“小兄弟,快不可多礼。”一面朝驼龙问道:“姜大侠,这位小兄弟就是岳真人的传人了?”
俞惊尘听得一怔,姜大叔把自己送昆仑,拜师学艺,外间从无一人知道,这老道如何会知道的?他居然一口叫得出师父的道号来?
驼龙点点头道:“他正是岳真人的徒弟。”
谢三泰也点点头道:“果然不错,人品资质,都是上上之选。”
驼龙道:“道长夸奖,还要道长多加指教才好。”
谢三泰仰首长笑一声道:“岳真人的高足,还用得着你我费心么?”说到这里,接道:“坐,坐,咱们坐下来再谈。”
三人一齐席地坐下。
驼龙问道:“道长在那里看到武天相的?”
谢三泰以手指地,说道:“就在此地。”
驼龙惊异的道:“他来过佛头塔?”
谢三泰哦了一声,笑道:“那倒不是,昨晚他从塔前经过,被贫道无意中发现……”
他不让驼龙发问,接着道:“昨晚贫道发现有一道人影,从莲塘方向,飞掠而来,此人身法之快,简直像天马行空,驭风飞行,几乎和贫道数十年来,所见过的有限个身怀绝世轻功的人,可相比拟,行前还当是你姜大侠,但看他飞腾的身法,极为眼生,一时动了好奇之心,就暗暗尾随下去……”
驼龙道:“武天相会有这等高超的身手?”
谢三泰一手摸着黑髯,笑了笑道:“贫道跟在他身后,差不多已使出九成功力,才和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出了进贤门,奔行的速度渐缓,贫道才认出他是武天相来。”
驼龙瞿然道:“他莫非是到绳金寺去的?”
谢三泰神色一愕,问道:“姜大侠如何知道的?”
只要听他口气,偷心魔尊武天相果然是到绳金寺去的了。
驼龙笑道:“想当然,武天相出进贤门,自然是到绳金寺去的了。”
谢三泰摇摇头道:“他去绳金寺是没错,贫道跟到寺外,就没有再跟进去,但这句想当然耳,贫道可有些想不通了。”
他当然想不通。驼龙耸耸肩道:“咱们就是从绳金寺来的。”
谢三泰道:“可见到武天相了?”
驼龙道:“他去了绳金寺,咱们不会见到他的。”
谢三泰一怔道:“绳金寺是少林下院!”
驼龙道:“正是少林下院。”
谢三泰道:“贫道这就不懂了。”
驼龙微微一笑道:“兄弟赶来佛头塔,就是向道长求援来的。”
“哈哈……”谢三泰敞笑一声道:“姜大侠别往贫道脸上贴金了,咱们当年约好了的,只要一有消息,尽快通知,你姜大侠莫非有什么重大消息见告?”
驼龙道:“消息是有,求援也不假……”
谢三泰“哦”了一声,急急问道:“姜大侠有什么消息?”
驼龙轻轻叹了口气道:“二十年的公案,总算有了眉目……”
谢三泰道:“真会是四魔尊干的?贫道在这里一住六年,始终看不出吴亦梵等四人,会是杀害徐大侠和大师兄的凶手,但昨晚看到武天相的身手,却又令人不无怀疑。”
原来他六年来,一直在监视天隐魔尊的动态。
驼龙点点头道:“其中另有内情。”
接着就把俞惊尘、徐慧假扮异修步休云侄子,以送寿礼为名,一直说到徐慧被擒,自己两人从绳金寺赶来为止,源源本本的说了一遍。
谢三泰只是凝神谛听,一直等驼龙说完,他依然沉吟了一阵,才抬目问道:“姜大侠怀疑绳金寺有问题?”
驼龙道:“问题很大。”这话听得俞惊尘蓦然一惊,姜大叔这话,自然是大大出人意外之事,绳金寺居然会问题很大!他回想方才姜大叔的行动,果然有许多奇特之处,但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出在绳金寺!
谢三泰同样听得一怔,口中“哦”道:“姜大侠必有所见!”
驼龙道:“兄弟相信连知本大师都可能已经出了事了。”
谢三泰道:“和你们一起到黄溪渡去的知本大师,已经是假的了?”
驼龙道:“那时还不是假的。”
谢三泰道:“那么和你们一同回来的,是假的!”
驼龙道:“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