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喜在得月楼动了肝火。
山塘织锦的王掌柜算什么东西!他侄子没高没低,敢跟我李天喜抢包间?
李天喜恶狠狠盯着王掌柜侄子,一声喊打,话音刚落,身旁一帮喽啰呐喊着,冲向那三个人,拳脚交加,几下便将三人放翻在地。
那三人鬼哭狼嚎只是求饶,李天喜一摆手,几个喽啰才停下手来。
李天喜笑眯眯问王掌柜侄子:“这包间你还要吗?”
王掌柜侄子晃晃悠悠站起来,连连给李天喜作揖:“这位掌柜,包间你拿去吧,不要,不要了。”
李天喜脸一沉,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老子发火你才灵醒,真是贱皮子!”
说罢,猛抽王掌柜侄子一个大嘴巴。
这个大耳刮子,手起掌落,势大力沉,那小子被抽得发晕,摇摇晃晃再次跌坐在地上。
自从被蓝舒鸿在山塘河边,猛抽几个耳刮子之后,李天喜也好上这口儿,一发怒,就苦练抽人本领,不是抽对手就是抽手下,以抽手下居多。
李天喜看到一巴掌抽翻了那小子,对自己的抽耳光水准很是满意,顺手拿过柜台上的毛巾擦擦手,没事人一样对得月楼二掌柜说:“看看砸坏什么东西没有,照价赔偿。”
二掌柜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李掌门不必操心。”
李天喜指着躺在地上的王掌柜侄子,说:“这厮不用凌云阁了,记着给我留着。”
二掌柜点头哈腰说道:“知道了,您放心,给您留着就是了。”
李天喜哼一声,转身扬长而去。
得月楼二掌柜看见李天喜走远了,便到文掌柜侄子跟前,说道:“赶紧起来吧,人都走了。”
王掌柜侄子慢慢爬起来,感到眼前还在冒金星,双手握拳,咬牙切齿恨恨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二掌柜撇撇嘴,说:“行了行了,别在这儿发誓了,谁让你叔叔王掌柜是做纺织的,做纺织的谁不让这人三分?我刚才就劝你让出包间,你偏不听,现在明白了吧。”
王掌柜侄子站起来,顾不上拍一下身上的土,带着他的两个人,气咻咻走了。
午时过半,谭令会的轿子悠然进了得月楼后院,两个捕快轻车熟路走进贵宾通道,谭令会随后进了二楼的凌云阁。
两个捕快就是谭令会的保镖,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包间,随时保护着谭令会的安全。
李天喜早已来到凌云阁等候,见谭令会进来,满脸堆笑作揖道:“知府大人大驾光临,在下不胜感激之至。”
谭令会嗯嗯啊啊应着,走过去坐在主座上,不动声色说道:“频繁喝酒吃肉,李掌门是否有些不耐烦?”
李天喜心中骂道:这老东西脸皮比猪皮还厚,知道不耐烦还吃得猪一样勤快。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得又是一种话:“知府大人能屈尊和在下小酌,那是看得起在下,高兴都来不及,哪能有什么不耐烦呢。”
“那就好。最近和文立万、陆欣荣是否有什么冲突?”谭令会不眨眼瞅着李天喜的神色,似乎要看透他的心思。
李天喜说:“没什么,我们彼此都在避免冲突。昨天我在山塘街催缴绫罗会行费,碰到文立万路过,那个掌柜向文立万求助,文立万见我亲自出马,压根就没有搭茬,转身就走。看来他们也不想招惹我们,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吧。”
“你今天打了山塘织锦王掌柜的侄子?”
李天喜一惊,点点头。这老东西消息真灵通,这么快就传到他耳朵去了。
谭令会呷口茶说:“王掌柜是苏州纺织界有头脸的人物,你不要树敌太多。我知道你与文立万达成井水不犯河水协议,是个缓兵之计。其实文立万和你的心思是一样,他也是缓兵之计。”
李天喜恨恨说道:“他是不是缓兵之计,我不知道,反正我迟早会收拾他。”
谭令会说:“文立万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此人可不好惹,一个五品官来苏州做生意,这事情本身就耐人寻味,你可要当心些啊。”
“文立万不足惧,即使他是一个五品官,即便万鸿发是皇店,他也不能把绫罗会怎样。”李天喜话里显然有些蔑视文立万的意思。
酒菜都上齐了,李天喜双手举杯,给谭令会敬酒:“知府大人,在下李天喜敬您一杯,感谢您对绫罗会的鼎力相助。”
谭令会举杯与李天喜对饮,本来他还想深入分析针对文立万的策略,看李天喜毫无兴趣,也就懒得再说,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清溜虾仁,放进嘴里原汁原味吃起来。
对他而言,李天喜不能得罪,文立万就更不能得罪。
两虎相争,他先坐壁上观。
两人背后都有天大的靠山,从目前看,武清伯李继正当年,似乎稍微气盛一些;皇上年幼,尚未亲政,不显山不露水,显得稍逊一筹。
但须知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武清伯的天下,所以文立万的来头似乎更大一些。
李天喜不听本官言,吃亏在眼前。
到了重蹈李继覆辙那天,别怪本官没有提醒你。
谭令会喝了酒,吃了肉,顿觉浑身惬意。
他对侍立一边的那个捕快说:“你先退下,我与李掌门有话要说。”
李天喜也对站在角落两个喽啰说道:“你们也退下吧。”
捕快和喽啰闻声退出门去,将凌云阁的门关好。
谭令会压低声音问道:“昆山那个刘熙林可还在绫罗会做事?”
李天喜点点头:“知府大人放心,刘熙林在绫罗会从未出头露面,就做些内部事务,外面没人知道。”
昆山财主刘熙林本是昆山地界一霸,此人在昆山经营客栈,做高利贷生意,差点搞得赵立春家破人亡。
赵喜翠被刘熙林毒打的时候,幸亏遇到刚从京城来到昆山的文立万三人。
文立万路见不平,搭救了赵喜翠,向皇上飞报了昆山县令、县丞玩忽职守的奏章,皇上派锦衣卫传旨,将县令、县丞革职,将刘熙林不义之财充公,下入大牢。
刘熙林狡兔三窟,他更多的财产隐匿在苏州,上下一通猛烈打点之后,下入大牢没几天,便安然出狱,谭令会介绍他在绫罗会做事。
谭令会声音仍然很低,说道:“据我了解,此人当初在昆山和文立万叫板,才被文立万收拾了。要不是我的上司保他,他哪能在大牢外耍到今天?你告诉这老儿,赶紧卷铺盖回昆山躲着去,以后不准再在苏州街上出现。此事要让文立万知道了,本官日子也不好过。”
李天喜眼睛滴溜直转,一口答应道:“我马上就办,知府大人尽管放心。”
嘴里这样说着,心下却暗忖道:刘熙林看来倒是一张有用的牌!
这张牌现在在他李天喜手里,什么事时候出牌,恐怕不是谭令会说了算的。
这要看知府大人以后能为绫罗会出多大的力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嘈杂的人声中,一个清晰的声音传进凌云阁。
“李掌门在凌云阁吗?老夫要见见他!”
李天喜与谭令会对视一眼。
李天喜低声说道:“是山塘织锦的王掌柜,嗬,这老东西找上门来叫板了。知府大人,您稍候,不必出面,在下出去会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