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升起的时候,山塘街纺织品集中的那段街上,比往日冷清了许多,很多织品店挂牌停业。
不少顾客在街上转来转去,几乎找不到一家开业的织品店铺。
街口那棵三人不能合围的香樟树上,垂下三条白布条幅,上面用斗大的字写着:
绫罗会强取豪夺,敲诈纺织业主!
绫罗会欺行霸市,哄抬物价!
绫罗会企图谋逆,罪不可赦!
不少人在老榆树下围观,议论纷纷。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三个橘红色衣装的锦衣卫缇骑,自远处疾驰而来,驰近香樟树下,勒马观看树上的条幅,一个缇骑校尉取出纸笔,记下了条幅上写的字。
三个锦衣卫缇骑互相交换一下眼神,领头的那人一摆头,三人便进了山塘街纺织品店铺集中的那段,他们在冷清的街面放慢马步,仔细观察着关门闭户的店铺。
李继坐在一家茶馆的楼座品茶,望着窗外清冷的街面,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一夜之间,纺织品商铺悉数关门了,这让他感到蹊跷。
今天一大早,他的得力干将李天喜上门哭诉自己惨遭耳光,李继安抚完这个倒霉蛋,心里总感觉不踏实,来到街上散心的时候,发现很多纺织店铺都没有开门,这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便在一家茶馆的二楼坐定,凭窗观察这些店铺的动静。
正品着茶,便看见三个身着橘红色衣装的锦衣卫缇骑进入视野,这三人骑在马上,沿街徐徐而行,对那些门窗紧闭的纺织品店铺指指点点,颇有兴趣。
正在这时,楼梯想起急促的脚步声,李继的保镖站在门口,警惕地望着楼梯口。
只见李天喜气喘吁吁爬上楼梯,说道:“掌门,不好了,出大事了。”
李继皱眉看着惊慌失措的李天喜,不快地问道:“慌什么慌,又怎么了?”
李天喜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不好了,街口香樟树上挂了条幅,说绫罗会谋逆!”
李继冷冷看着李天喜问:“谁挂的?”
李天喜摇摇头:“不知道,一大早就挂那里了。呃,徒儿认为肯定是文立万干的。”
李继不置可否,扭头再看窗外楼下,那三位缇骑已经的无影无踪。他站起身说:“走,去看看。”
街口香樟树下已经围了很多人,李继远远望见高大的香樟树上垂挂着三个条幅,走进前一看条幅上面的内容,顿时火冒三丈,特别是“谋逆”二字,让李继大为光火。
他扭头瞪着李天喜说:“王八蛋,这种东西不马上撕掉,留着现眼吗?”
李天喜一愣,给身边两个保镖使个眼色,说:“走,跟我上!”
两个保镖冷冷看着他,并不挪步。
李天喜踟蹰不前,看一眼李继。
李继冷冷说道:“我的保镖你也能使唤吗?”
李天喜赶忙谄笑着给李继作揖道:“不敢不敢。”
然后转身疾步走近香樟树,想要扯下三个条幅。走近后才发现条幅的下摆也有两人之高,根本够不着。
李天喜尝试着跳了几下,还是够不着条幅的下摆。
李继看一下身边两个保镖,朝李天喜方向点点头。两个保镖心领神会,利索地直奔条幅,一个扎个马步,另一个退后一步,准备跃上这人的大腿,以人梯扯下树上的条幅。
有人突然喝道:“放肆,谁敢摘下条幅,先问我手中的哨棒答应不答应。”
蓝舒鸿从古香樟树后走出来,双目炯炯,精悍无比。
两个保镖立马面对蓝舒鸿,摆出迎战架势。
蓝舒鸿笑道:“这条幅不能扯,谁扯打谁。”
李天喜看着李继喊道:“李掌门,昨天就是他打我,给徒儿做主啊!”
围观的人将目光集中在李继身上,窃窃私语,他们很多人对绫罗会的掌门李继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蓝舒鸿直视李继,大声说道:“幸会幸会,原来是绫罗会的李掌门啊。”
李继一声叹息:李天喜这厮真是蠢不可及啊,现在想低调都没法低调了。他悠悠走上前去,问蓝舒鸿:“壮士为何要做这等诋毁我绫罗会的事。”
“你真的是绫罗会掌门李继?”蓝舒鸿看着李继矮小的身段,不大相信他就是大名鼎鼎绫罗会掌门李继。
李继尚未答话,李天喜抢答道:“这就是让你闻风丧胆、谈虎色变、夜不能寐的绫罗会掌门人!”
李天喜自以为文采飞扬的抢答,让李继直想一脚将其踢死。他恶狠狠望李天喜一眼,低声说道:“过来!”
李天喜凑近李继身边,李继悄然说了几句耳语,李天喜点头哈腰,屁颠屁颠跑了。
围观的人群里大多都是商铺的店家,听到这个矮小男人,竟是盘剥他们多年的绫罗会掌门,纷纷议论纷纷,深感不可思议。
黑帮头子应该是那种满脸络腮胡,身高八尺的硬汉才对呀,怎么是个这么矮小的人?
蓝舒鸿也面露疑惑之色。这是真的吗?这等矮小猥琐之人,竟然能够祸害苏州纺织业数年之久,无人挑战,这怎么可能?
李继大不咧咧走向前去,来到古香樟树下,仰头仔细看一下条幅,然后冷然乜斜蓝舒鸿,问道:“你是万鸿发的人?”
“正是!”蓝舒鸿凛然答道。
李继冷冷说道:“文立万为何不来见我?”
“不是文某不见李掌门,是李掌门深藏不露,吃着纺织的饭,不见纺织人。”随着话音,文立万从树后走出来。
李继和文立万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着对方,彼此之间眼中都有一种杀气。
文立万的惊讶和蓝舒鸿类似,李继矮小的身材,委靡的神态与文立万的想象大相径庭。但文立万从李继的眼神里,却读到一种睥睨一切的高傲。妈的,太奇葩了,这厮不可一世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片刻之后,李继脸上忽然有了一丝笑意,看一眼香樟树上垂下的条幅,轻声说道:“这就是文掌柜送我的见面礼吗?不知文掌柜意欲何为?”
文立万想起电视上官员答记者问惯用的句式,笑吟吟照搬照抄,说道:“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水平,李掌门应该已经看见,答案就在条幅上写着。”
李继脸色铁青,依然声音很轻微,说道:“这么说,你是想挑战绫罗会了?”
文立万大声说道:“你的判断很正确!如果你敢于面对这么多纺织人的话,请你大声说话,让他们都能听见!”
文立万发现围观的人群里,大都是各店铺的人,他们都是被绫罗会压榨过的人,争取他们的支持,才能压住李继的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