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和背着包来到外语学院,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下午的太阳依旧暴烈,学校门口灰色的五层的大楼一如前世,高大的歇山顶,巨大的门厅回廊,还有刷着红漆的木头窗框。也许是还没开学的缘故,从门口望去,校园里行人稀落。二和按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俄语系,风物依旧,那座三层苏式小楼在阳光下显得多了一些生气。一层的东侧是个回廊,每隔着几米就是一根砖砌的柱子,俄语系一年级教室的窗户就开在回廊的这一侧。二和还清晰的记得前世躲在窗户跟前蹭课的情景,其实根本不是对俄语有兴趣,实际上仅仅是对学俄语的张婉婷感兴趣而已。收起心里的感伤,去学生处问了一下,外语学院的新生果然是10月5号、6号报道。
二和与学生处的值班老师,闲扯了几句后,直接问他今年俄语系是不是有个叫张婉婷的新乡女生。老师说新生的名册还在学校招生办,过几天才能到学生处。二和悄悄的塞了两盒大前门,老师说出去问问,半个小时以后,老师回来告诉他,新乡张婉婷,俄语系79级新生的确有这个人。
二和在外语学院确认了张婉婷的消息,一时间欢喜的就要炸开了。一直走出了校园错过了公交车站,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的,那种巨大的幸福感把胸口、脑子塞的满满的。心里默默的念着:媳妇我们又要重逢了,两辈子四十多年没见了,这辈子我一定不会负你,你的理想,你的人生我都会为你实现,我们还是要生两个娃!还有一个月,她就要来了,我们应该有个家,一定要有个家,二和想着家的事,一下车就直奔挂甲屯贾世清的卤煮店。
二和一进卤煮店,看看店里还是没什么人,小树还在那个马扎上坐着晃着一条腿。贾世清和小树看着二和进了店,两人立即围拢了过来。
小树先问道:“高哥,今天您跟您朋友商量的怎么样,这房子看上了没有?”
贾世清也道:“二和,你就实话实说吧,人家要是看不上那也没法子,咱这房子是破了点。要是您那朋友诚心要,咱再降点价!”
二和道:“两位先别急。贾叔,我先问您个事。昨儿说的,前院倒座房修整,开门面这个要多少钱,您打听了没有?”
贾世清道:“问了,我们合计了一下,连工带料加上人工也就180多块钱吧,这料钱也主要是筒瓦和板瓦贵一点儿,白灰还真用不了几个钱,有20天一准完活。至于内院和后院粉刷,除草,清扫这真不了多少钱,您朋友要是真买房子,这个算个添头不要钱!”
二和道:“现在问您第二个事,贾叔,您这房子到底卖多少钱?”
小树一听,“嘿”了一声,说道:“高哥,听您这话,有门啊!一会我请您喝酒。”
二和道:“咱们先把正事说完了,一会再喝。”
二和看着贾世清一脸的踌躇,就是不开口,也不催他。小树倒是急了,说道:“老爷子,您倒是说话呀!”
贾世清道:“二和,原来说的3500确实有些高了,你看3200成不?”
二和道:“贾叔就3200吧!不过您这价可不低了,就这么定了吧!另外院子里的几件家具您给留下,这要住人可就是现成的东西。一会我先给您两百,您先把前院的房子收拾利索,国庆节前房子要能住人,店面要能开张!”
看着院子卖了个好价钱,贾世清和小树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贾世清说道:“二和,就按你说的3200,不变了。前院在国庆前一准儿收拾你拾收利索。”接着又问道:二和,那您朋友什么时候过来买房,办手续?”
二和道:“差不多九月中旬吧,最晚九月底,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小树笑着说道:“我就知道高哥有办法,这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
二和道:“还知识分子呢,就差指着鼻子骂臭老九了,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小树道:“哥,您就别损我了。我这就是嘴笨!”
二和也不理他回头跟贾世清说道:“贾叔,您给找两张纸来,我写个收条,您签个字。”
二和在店里一坐就是三个多小时,今天店里生意明显好了不少。酒足饭饱,快八点才从卤煮店出来,小树送到门口。
二和回头小树说道:“小树,过几天哥的店开了,你跟哥干吧。工资先按每月100算。”二和说完朝京大西门走去。进了校门已经是月朗星稀,晚风习习,未名湖水波荡漾,博雅塔在夜色中愈发显雄伟。站在校友桥上看着月光下的“一塔湖图”,真是美的让人心醉。此生定不能负了这良辰美景,不能负了这无悔青春。
二和潇洒的走了,却只剩下小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一百块钱呐,老爷子的工资才六十多块,我的天,今天出门遇贵人了!干了,猪肠子,这辈子都洗够了,转身回到店里脚步也不由的轻快起来。
今天已经是八月三十号了,开学就在眼前,二和把衣服洗了一遍,上街买了一套军被军毯,牙刷茶缸等生活用品。招待所就在物理系旁边,也不担心东西多拿不了。二和记得前世学校报道的时候还有同学挑着担子来的。在这个贫穷的年代,所人的青春都被卑微束缚着,一切的抗争都是为了摆脱贫穷给予的束缚。有的人选择了投身国家的建设,用自己不算宽厚的肩膀去努力挑起民族崛起的重担,有的人选择了投向了地球的另一端,与贫穷与坚忍的家里相比,或许地球的另一端那个光怪陆离,喧嚣的世界才是他们心中的圣殿。在有些人的心里洗盘子刷碗也是一种高贵!
第二天,仍然是跑步,练拳。七点半准时出发,来到雍和宫,金三爷已经在屋里等着二和了。二和把二斤台蘑,往金三爷面前一放说道:“金三爷,如您所愿二斤台蘑,您还满意吗,拿什么谢我?”
金三爷笑着收了起来,说道:“这个是真值得一个谢字儿,你要心疼就说个价!再说了,我都带你去见启公了,这事还不值你两斤台蘑?”
二和“吃”的一笑说道:“金三爷,您可别和提钱,俗,太俗了。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您说的去见启公老师,这是我写字儿赢来的,这可跟您谢我没关系。咱们一码归一码,您这糊弄事的本事可真了不起,不愧是老人家了!”二和说着朝金三爷竖起了大拇指。
金三爷看着二和笑道:“你小子算盘倒是打的精明。那这样,一会儿我把你那幅字儿带上,让启公给你盖上印章如何?这还抵不过你的两斤台蘑?”
二和刚要答应,转念一想,不对。于是说道:“金三爷,您可太精明了,我差点着了您的道!今天咱们干嘛去了,那是拜见老师啊,您说我这学生求老师盖个印章,老师好意思推托?我说金三爷您拿我的东西还我的人情,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金三爷被二和挤对的一乐:“小子,你别这么斤斤计较成吗?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三爷我可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二和装作无奈,摇摇头道:“听听,这还日子长着呢!金三爷,您这是吃定我了!”
金三爷刚要说话,二和接着道:“想吃就吃吧,我喜欢!”
金三爷听着二和的话就是一愣,心里不禁有些温暧,但又吃不准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道:“小子,你到底打什么主意,你精明的像个狐狸,你就给我吃我也不敢呐。”
二和道:“金三爷,有个现成的让您对我表达谢意的好法子。我说出来,要不您试试?”
金三爷道:“说吧,听听你有什么鬼主意?”
二和道:“我最近想在挂甲屯买处院子,这院子广亮门、三进,以前开过当铺。可是这院子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堪了。金石古玩您是大行家,我估摸着您对古建筑也有了解,您要是认识能修院子的人就给我介绍几个。一般的泥瓦匠就算了,这院子老物件儿不少,修旧如旧才是真谛。这四合院毕竟是老祖宗留下的文化,不是!”
金三爷道:“小子总算说了句有用的,就凭你能说出修旧如旧这四个字来,这事我管了。实话跟你说,这院子我知道,这是早年间,贾老二盖的院子,一个土鳖而已。”
二和道:“金三爷,您不会是骗我吧!您要想是喝酒,您直接说,用不着忽悠我!”
金三爷一听就恼了:“故宫修整我参与,雍和宫修整我拿主意,我犯得着拿你个破院子翻新的事骗吃骗喝?信不过就滚!”
二和一听马上陪笑道:“三爷,您消消气,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咱们今天拜完老师,就去挂甲屯看看,您看看成吗?”
金三爷“哼”了一声,也不理他,拿了装裱好的卷轴出了门,二和紧随其后,直奔京城师大而去。
二和在金三爷身后默默的想着,这辈子如果能成为启公老师的弟子,那算进入文化界了,在京大努力一把算进了学术界,如果有机会见了徐子敬再努力在军界、政界立足,这一生也算不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