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兼任赶紧上赶着:“爹,你那就是我亲爹,我是什么样子,爹您还不知道啊。哪里敢欺负金花她啊,是她欺负我啊。爹,您看看,您看看,我那脖子上头抓的那印子还在呢。这每次都是金花她自己一着恼,转身回来的,我这不是回回来接了嘛。”他把头发后头的小辫子撩起来,给岳父看。
何倍义看见这个现在还鲜活的五爪印,差点就没板住脸,连咳了了好几下,才把那脸重新凶起来。“这次不是不一样嘛,听说你这次,要把人接回来,肚子里真有了?”戴兼任连忙给岳丈拍了拍背,把话里外里的那么一说。说他就只是为了儿子,要是生下来是个闺女,直接就赶走人不就是了。又凑过头去,和何培义说,他都打听好了,这小妾就是乡下的一个妹子,家里老头都死了,就一个老太太和没用的种地的兄弟,翻不出啥花样来的。
再和何倍义说那花红楼新到的头牌如何会伺候人,如何小意精心的。不一会,堂屋里就响起了欢乐的笑声。
过了几天,正好是过小年前,赶着最后一天的吉时,戴兼任就请了一支吹打的队伍,因为不是正妻,对外说是平妻,这话还是林丽儿教给林英的。说进门是小的,如果生下的是儿子,就抬一抬身份,按京城的说法叫平妻,一样大。在新娘子的两台嫁妆抬上,有块瓦片的,那是表示林家那个门面房就作为金莲的嫁妆了。原本奶奶也舍不得让金莲做小,是真的舍不得这个老来女的。可是,想想,也算是嫁了个城里人,以后吃穿不愁,有丫头伺候。
等那金莲生了儿子,就比那大老婆牛上那么一头。是长子,以后是继承家业的,金莲又小这么多,还怕戴兼任不宝贝着。再留下去,岁数就太大了,也不可能真回乡下嫁那泥腿子了。就答应了。
戴兼任也做得出来,又穿了全套的新郎服,戴了红花和一顶咖啡帽子,吹打着来接的金莲。原本,那送上轿子的人是要花钱请的,奶奶省钱,就让二嫂红花给做了。二嫂也很有几分天分,拿了奶奶给的半两银子,饱饱的吃了小饭店送来的午饭后,就指挥着丫头春喜和打扫的大妈。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了堂屋,把里外的盆花全搬院子来,披挂上红绸,还特意绞下一条,给自己手上也拿上红帕子,点上红蜡烛,看着有那么几分喜庆。
时辰快一到,就把老太太请到堂屋,端坐在中堂。她特意等在门口,等戴兼任一到,就很上道的给了她一个大红包。二嫂捏了捏厚度,满意的放进袖子,就端出一个茶盘,上面是满满的铜钱,然后对邻里大声说:“今日是我们林家嫁闺女,嫁得是布店的戴老板,讨个大家的吉利话啊!”就一把一把的把铜钱远远的撒了,惹的那些小家伙们欢呼着去捡,和着吹打的吵人的音乐,倒也就很有几分喜庆的。就是来人少了些,一是天气实在冷,二是有邻居知道林家奶奶的难弄的,三是本来就没有叫人,谁家做妾不是一顶小轿子送去就是了。这吹打的也能成了门面了,这会北风一吹,也就十几个汉子冷的直哆嗦,已经在催促新郎快点了。
屋子里,听到唢呐声的林家奶奶,抱着老闺女,手都舍不得放。哭天喊地的拍着她的背。“我的心肝啊,我的宝贝啊,从丁点大我就一把*一把尿的把你养的这么大。现在留不住了,就要给人了。你要好好的过日子啊,要是不爽,就回来告诉你妈,我舍了老脸也要拍死他。乖心肝啊,乖女啊,你别怕啊,有你妈妈给你撑腰啊。”又从贴身的棉袄里面,拿出个超厚的红包,塞给乖女,要她保管好。
林金莲已经超不耐烦了,她听了唢呐声,那是满心的欢喜啊。开始听到老妈的哭诉也还是有掉了几点眼泪的,可是妈妈的手劲太大的,都拍疼她了。她听的又有点酸酸的,也就没有计较,这会看到了这个厚厚的红包,心里乐开了花,赶紧接过来,也贴身藏好了。
林家奶奶又让春喜去外面拦着门,要红包去。奶奶舍不得的摸着林金莲的手,又掉了几滴眼泪,看看时间不早了。又从柜子下头摸出一个红纸包来。里面是外面的Y头春喜的卖身契。“闺女啊,那春喜是个聪明伶俐的,跟了你去,有事情你多听听她的,别僵着。等肚子大了,就给春喜也开了脸,让她伺候着,你放心,她是你的人,越不过你去。这个纸你,可收好了。”又让金莲贴身放好了,给她盖上红盖头,嘴里碎碎念着。
戴兼任在门口也等了十分钟了,也急了。就又拿出一个红包来,央求二嫂赶紧把金莲迎出来。
二嫂红花还算是会看颜色的,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加上操办的半两银子,和今天的红包。也快有一两银子了吧,也懂得见好就收,就转身进去,劝说了手拉手的母女两句。“新郎已经在门口,你们听听,唢呐都吹好久了,过几天不就回来了。好了,好了,别把妆花了。”把金莲带过来,又是一叠声的吩咐,“金珠,春喜你们扶着新娘子出去,当心门槛,金宝,你守着那两台嫁妆一路跟过去,一路看好了。知道没,到那要是不给红包,就别回来,啊。”这么两边一扶,金莲喜得脸儿红红的,害羞带怯的就抬步到了门口。一抬眼,看见红装映衬的那高挑的身影,当时就又痴了。还是二嫂眼疾手快,嘴里说这吉祥话,给金莲戴上红头巾就送上了轿子。吹打的汉子得了比平时多一倍的钱,也就做着样子,绕着小巷转了两圈,抬去了戴兼任家里。
小巷子里,家家都印出一些昏黄的烛光,一阵风吹过的时候,还卷起了几张碎红纸,那吹打的余音也隐隐能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