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蛮子从路山口中得知栗子被遣送回家内心释怀不少,这也许是他从老家出来以后听到的唯一一个值得安慰的好消息了吧!
世事变幻莫测,没想到短短就这么一年多年的功夫在三蛮子身上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三蛮子本该清脆干净的心灵硬是被这个现实的社会蒙上了一层厚厚的PM2.5。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路山还是客气的问出了这句话。这似乎是一句多余的话,也是一句无奈的话。
现实一点理解就是我混不混与你有何干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再无牵扯。
“刚出来就想赚点钱回家风光一下,然后在老家盖房子娶媳妇。可是现在混成这样也没脸回家了。我这人最怕就是两件事,一是怕麻烦别人,另一件事就是怕灰头土脸回家乡。人就是爱攀比,尤其是在农村更甚。好事坏事只要前脚出门后脚就传遍真个。我就听不的亲戚朋友说闲话,索性就这样在外面漂泊还落个清净,哎”,三蛮子口虽这么说,可是他心中却是万般无奈,谁不想回家,可是一穷二白的回家就丢不起那人。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有钱了你就装大尾巴狼,满世界给别人讲道理说成功学。哪怕你即时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都有人欣赏你还有崇拜你。你若没钱那你道德再高尚别人都当你是大傻叉。
生活总会把你击打的破碎不堪,而家乡就是你最好的疗伤圣地。无论外面多么精彩,多么美不胜收终究有一天你会发现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在外奋斗久了并不仅仅是为了生活而奋斗,有很多时候就是为了向家乡那些人证明自己,你还是是个人物。
“行了,哥们,你要见着栗子就带问个好,我也知道这个问候也是挺多余的,但是都见了面了我要是一句问候都不带不够意思了。这辈子可能就无缘再见了。像我们这样活着不见也好,不然相互之间见了面也是彼此的累赘”,三蛮子说完眼中满含泪水,房间里面传来了小孩哭泣的声音,三蛮子简单的点了点头便跑回了屋里。
没多久屋里就传来胖女人的哀怨声,不过听声音这好像是胖女人在抱怨小孩不懂事。
路山、周卫兵和陈小军感觉到了一种作为闯入者的羞愧。屋里哀怨的声音他们彼此都对于他们来说太熟悉了,小时候在家父母就是这样吵个没完没了,等他们长大了对于这种吵闹厌烦了也麻木了。
路山他们三人不打算再回屋里和三蛮子告别,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劝解那种谩骂的场面。不管是怜悯也好还是伤心也罢,现实的生活容不下那么多的多愁善感,忙碌的生活会把一切的都抹平,那些让你感觉生不如死的瞬间也终究变成别人口中稀疏平常的闲谈而已。
他们三人招呼没打就离开了三蛮子的住地,他们不想打扰原本就与他们无关的生活,他们没有必要也打扰不起三蛮子的生活。
人生若如初见,很多人的第一面也许就是人生的最后一次相见。路山觉得有点好笑,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到了三蛮子可到头来却仅仅是为了几句如此平淡的寒暄与问候。
和想象中的泪流满面,慷慨激昂的互道衷肠场面相比,这样平淡无奇的生活才是生活原有的模样。况且对于一个只有初中文化并且已经被生活折磨的遍体鳞伤的三蛮子来说那种慷慨激昂的场面似乎也显得太不符合实际。
栗子临走的时候告诉路山如果在长沙能遇见三蛮子一定要劝他脱离卡门组织,好好走正道。直到今天见面以后路山知道三蛮子不需要劝诫,路山觉得此时三蛮子所做的事比任何一个道貌岸然的正经人做的事都要光明与伟大。
当路山他们三人回到画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进入画村的土地就能闻到空气夹杂着鱼塘的气味,这种久违而又熟悉的味道让路山他们三人又兴奋了起来。
周卫兵几日不见小琴心里面早已满怀思思念,他匆忙和陈小军还有路山告了别便回房间了。
陈小军回来了整个人也活泛了,他不急不忙有一句没一句和路山闲扯。
“老路,今晚你也只能睡我那了,怎么着你要不要先回去看看,你要回去哥们也豁出去了陪你一起回去趟趟道……”,陈小军一脸假正经的看着路山,让路山恍惚间差点就着了陈小军的道道。
“得了吧,这大晚上的哥们就不回去看了,再说杨诗云和手机妹估计都睡下了,突然闯进去那多不好”,路山其实原本计划自己一个人回去看一眼,毕竟这几天在外面他无时无刻不惦念着杨诗云和手机妹。路山特想看看她们两人,哪怕是看一眼也算是解了这几日思念的馋。可是陈小军要跟着去路山又没了那个心境。
“哥们,你真这么想的”,陈小军这么一说路山也笑了起来。
“小军,你说的对,我先回房间看看,等会我就到你房间找你”,路山故意用话堵陈小军,想通过旁敲侧击的方法让陈小军望而却步。
“别介,老路,这大晚上的哥们还真怕你扛不住,哥们陪你去就替你扛”,陈小军一脸坏笑的越说越来劲。
“那还是算了,都这么晚了为了兄弟的安危着想还是明日再议”,路山掉头手扶着陈小军身体朝着陈小军房间走了去。
第二天一大早路山满怀期待的掏出了房门钥匙,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路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让他回想起第一次去胡莉莉房间闻到女人特有的香味,他觉得此时他的房间至少也应该弥漫着一种香味。
房间窗帘拉的没有一丝缝隙,冰冷的空气窜去鼻孔。路山急忙打开灯光,可当灯光亮起的那一刻路山心却凉了半截。床上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被子上还放着一张纸条。
路山打开纸条看了一眼然后瘫坐在了床上,杨诗云走了,手机妹也走了。
路山飞快的跑到了画室,可是画室也没有杨诗云和手机妹的身影,路山这才确定两个女人有预谋的离开了他。
路山明白这是因为自己的贪心和犹豫不决导致的。杨诗云和手机妹都不想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所以她们两人商量了以后决定都要离开这里。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两人平和的离开了这里,但实际上两人都对这段感情开始谦让起来,她们越是这样谦让这段感情就越难有可能。路山只觉得内心满是愧疚与纠结,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忍心伤害两个如此心怀善意的女人。
路山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光,他只觉得阳光变的暗淡,空气变得憋闷。心里面一阵阵的酸楚,路山就这么不经意间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老路,你丫的这么抽自己非得把自己抽傻了,你要想抽哥们可以帮忙的呀”,陈小军一直猥琐的跟在路山的身后,见路山自己抽自己立马上去劝解。
“别介,这事还是不劳你费心了,哥们就是想试试这抽自己究竟什么感觉”,路山还是嘴硬,生怕陈小军知道他是因为惋惜杨诗云和手机妹抽的自己。不过被陈小军这么一打岔心里面的阴郁少了许多。
杨诗云和手机妹的离开让路山的心一下子就空荡荡的,他画室也没心情去了,索性就回家狠狠的睡了一天,路山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杨诗云和手机妹。
破事就像大姨妈,总在你不经意间就来了,让你猝不及防。如果不去看什么赚大钱的破项目,如果早点回来,如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世上唯一能拥有的就是当下。
晚上的时候陈小军,周卫兵和徐阳来了,他们买了一堆吃的,还特意准备了两瓶二锅头。
“哥们,别忧伤了,这人走了再找回来就成”,周卫兵一把就将路山拉了起来。
“是呀,再说他们也没走远,杨诗云和何俊杰听说去了何俊杰他妈妈找的画室,就在大学城附近,要说手机妹那就更近了,她就在……”,徐阳没说完陈小军就用脚踢了踢徐阳。
路桥起来好巧不巧就看到了陈小军用脚踢徐阳。不过此时路山也没了心情去猜测他们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就是有点累,好好睡一觉舒服多了,哥们没你们想象的那么脆弱”,路山说完拿起剩下的小半瓶二锅头直接喝了起来。
路山知道再忧伤一会这些吃的和他基本上就没什么关系了。4个人一顿狼吞虎咽,就一根烟的功夫,一瓶二锅头就被4个人干光,一堆零食也被消灭了一半。
“老路看你这胃口哥们也就放心了”,陈小军抹了抹嘴上的油立马又动手打开了第二瓶酒。
“失恋和饿肚子比起来那失恋真算不什么,哥几个赞同不赞同”,陈小军边分酒边感慨。
“小军,你丫的从哪里的得出的结论,你不知道为伊消得人憔悴吗”,徐阳不同意陈小军的顺发直接就辩驳起来。
“哥们,看来你是有故事的人呀,得了,今晚我有酒你有故事,咱们喝起来”,陈小军拿起一次性酒杯又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要说过苦日子就是这样,有了吃的喝的什么伤心事也不想了,几个人风卷残云般吃喝了起来,屋子里只剩相互敬酒“干”的声音。
转眼间气温骤降,凛冽的寒风一夜间就吞噬了这座城市,昨天还穿着短袖,一个晚上很多人就将棉衣翻了出来,有一部分自认为抗冻的人还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路上瑟瑟发抖。
大部分人都蜷缩在厚厚的棉衣里面,进入了冬眠状态。画村也因为冷空气的到来变得安静又萧条。只有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大家才愿意出来走动走动,没有阳光的日子大家只愿意呆在画室和和宿舍。
异样的寒冷让人走哪都不愿意久坐,因为坐着时间一长就感觉寒气刺骨。各个画室开启了御寒模式,条件好的画室就开启了空调,可是这里大部分的画室条件都不怎么好,为了抵御寒冷画室就在画室燃起了炭火。
随着天气变冷路山感觉自己的感情也进入了冬眠期,没有了往日的激情。这段时间,它既没有去找杨诗云也没有去找手机妹。路山不厌其烦的将破碎的情感慢慢拾起。从失败中重生的感情无疑就是给自己脆弱内心蒙上一层厚厚的灰。路山渐渐的感觉自己失去了爱一个人的本能。
没有了爱的动力内心就会变得坚硬冰冷。我们祈祷着生活给我们温暖,柔软我们冰冷坚硬的内心。可是没有冷酷的残忍对比又何尝能体现出幸福的温暖。
百无聊赖的生活进入繁杂的过渡期,大家都开始了漫长的情感冬眠。所有人中只有李舌头过的最充实。
李舌头现在的作息时间完全颠倒了,他白天睡觉,晚上在网吧做网管。黑白颠倒的生活不但没有让李舌头变瘦,反而让李舌头越来越胖了。人家说地沟油吃多了人就容易虚胖,李舌头就是天天在网吧吃地沟油做的快餐变得越来越胖。李舌头白天是总是精神萎靡,到了晚上才有点神采。
胡婷最开始和李舌头过这样的日子觉得无忧无虑挺快活,可是时间长了她再也受不了了。在熬过了她人生中第60个通宵以后她毅然决然和李舌头分了居。
现在胡婷和胡莉莉住一起。胡婷搬出去以后李舌头把房子也退了。他晚上在网吧上班,白天就到处找地方睡觉。
路山这里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李舌头的住所,白天路山一出门李舌头就在路山床上睡觉,每当路山晚上回去的时候还能明显感觉到被窝是暖的。
但每次这时候路山心里总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假若是一个女人路山铁定不嫌弃,可是每次想到两个大男人睡一个被窝总觉得怪怪的。
两个人轮番睡一个被窝被子和床单尽然有了反光的功能,路山知道那是人身体污渍摩擦出来的形成的油污。路山看到床单有反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再允许让李舌头在他这里睡觉。
李舌头失去了路山这个庇护所也没有地方可供他睡觉。李舌头找了几天房子可是没有另他满意的,便宜的条件不好,环境好一点的他觉得一个人花那个钱太奢侈。大家都说李舌头就是地主命,天生抠门。
经过深思熟虑李舌头带着生活用品去了网吧。李舌头觉得网吧是最划算,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是空调开放。刚有这个想法李舌头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许顾虑,毕竟他只是一个打工的,没有老板的同意他也不敢擅作主张。可眼下没地方可去不住网吧又能上哪去。
可出乎意料,网吧老板知道李舌头准备住在网吧这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笑得很开心,做生意的人笑里面总藏了一些肮脏的想法。
“李胖子,你在网吧干了也有几个月啦,你丫想住在网吧住就是的,不过得把这当家看待要收拾干净,别和那些网虫一样半个月都可以不洗一个澡,看到有什么活能帮上手的手脚勤快一点”,网吧老板瘦瘦的,留着黑胡子,讲话的时候嘴里习惯的叼着烟。由于烟味太浓,每次熏的他的眼睛都是半开半闭状态。
“老板,这太感谢您了,你这么仗义我一定好好干,我这就喜欢家的感觉,只要住这我一定把这里当作家一样看待,收拾的比我家还要干净”,李舌头胖脸笑嘻嘻的,心里面也是万分感动。
其实老板平时不怎么大方甚至有点抠门,不过这次老板算是仗义了一回,李舌头心里面暗自发誓要好好干报答老板。
“哼,你小子别尽吹牛,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知道吧”,老板脸一黑,一副凶狠的嘴角立马就显在了脸上,接着他叼着烟就开始点柜台里面的现金。
要说商人就是精明,网吧老板能让李舌头在这住肯定是有打算的,他暗地里算计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让李舌头住网吧就好比给网吧免费找了一个24小时全天候的网管。
虽说李舌头只有晚上班,但是李舌头白天只要在网吧那就是一个现成的网管,每每想到这里网吧老板就会情不自禁的为自己的精明赞叹。
李舌头从住进网吧开始就像一个隐士,大部分时间呆在网吧都是深居简出,大家也各自忙碌着备战联考,渐渐的似乎都忘记了李舌头的存在,只是偶尔想去上网的时候就联系一下李舌头帮忙开个会员号。
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灰蒙蒙的天就要下雪,可是这雪偏偏就下不来。萌萌的细雨一下就是半个月,阴冷潮湿是这个冬天给人最直接的感受。
城里来的学生都窗上了舒适的羽绒服,可是路山他们这群人却只能毛线衣外面再套毛线衣。这么穿是厚重而不温暖。
穿着这么重的衣服就感觉身上绑了几块砖头一样。城里的学生都笑话他们是米其林。路山他们一开始不知道米其林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米其林是很时髦的外国称呼,每次城里学生笑话他们是米其林的时候路山他们都会回以友善的微笑,每当这时候城里学生就更加笑的开心。
路山他们很想知道这帮城里人他们究竟笑什么,可是这东西又不好直接去问,因为这样问就会显得他们太无知。
农村人到了城市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自卑感,也正是因为这种自卑感让这座城市多了很多让人无奈而又心酸的奋斗故事。
但对于涉世未深的学生来说自卑感让他们将面子和自尊心当成了一种不可侵犯和跨越的隔离带,并在他们的外表下形成了一层厚厚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