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依兰是明显震惊了下的,目送小英挥手打车离去,不经意间捕捉到她得意飞舞的神情,她又像是被人突敲了一记:
‘她不会是心里不平衡,见不得人好,故意乱说的吧!’
心思有些乱,潜意识里,依兰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但她信誓旦旦的话,却也扎根在了她的心底。
她不想去想,不想去介意,但终归,还是抹不去心底那一丝丝别样的情绪。
浑浑噩噩地进屋,她满脑子还都在思量:‘他真得会带女人回家过夜吗?’
他花心无度的消息,她是听过的,也不止一次遇到过,但平心而论,婚后的日子,虽然不尽如人意,事实上也没有糟糕到让她绝望。特别是这两天,他对她的体贴关切跟耐心,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在依兰的潜意识里,一个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花天酒地、甚至跟女人去酒店都太正常太有可能,她跟黎天驭的婚姻,并没有感情基础,若说一开始,他有这样的表现,她绝对不会怀疑,但说他带女人回来乱搞,她真得十万个不愿意相信。但事实上,豪宅里有多少房间,都是干什么用的,很多,她又的确都不知道,东边的房间是干什么的,她从来没好奇过,也没想过要好奇。
“少奶奶,您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准备!”
蓦然回神,望着景婶,依兰笑了笑,还扬了扬手中的便利袋:“景婶,不急,看看驭回不回来,再说吧!我买了零嘴,不饿!”
看她像个孩子似的,景婶也禁不住笑了下:“那少奶奶,我去忙了!”
抱着便利袋,依兰刚想要上楼,不经意间一个甩头,曾似相识的一幅画面陡然闯入脑海,猛不丁地,她就想起,好像哪一天,的确看到黎天驭是走的东边的楼梯上的楼,而且明显是要往东边拐的时候又想起什么来地,绕了远路往西边的客房走的!
他的书房,他们的卧房都是在西侧?他为什么会往东边拐?
难道真是走神,习惯使然?所以,小英说的,完全可能是真的?
东边才是主卧,是他跟柳思姗曾经入住的地方,而西边的房间,全是他用来玩玩挥霍的?
的确,从建筑格局上来说,东边为尊位,又是‘日升’之向,主卧在那个方向,是合理的,像是古代,正宫娘娘都是东宫一样。
目光落在空置的一边,依兰风中凌乱了。
这一路,她走得满腹心事。
***
回到房间,望着干净舒适、清透无比的房间,到处充斥着她跟他的回忆,突然间,对着那每天都会换过的床单,望着那凹陷的双人枕头,依兰的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他的这些习惯,不会并不是因为有钱奢侈,而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吧!
他真的带无数女人入住过这个客房吗?
原本以为,自己对他的过去、现在跟将来都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这一刻,她却像是吞了大便似的,怎么都忍受不了。
眉头拧了又拧,突然看哪儿哪儿,依兰都觉得脏死了。
坐下之前,她还去柜子里拿了一套洗过的床单,铺到了沙发上。扔下零食,好心情也早就败坏的一干二净,连自己常用的水杯,她都觉得不干净了,最后拆了一包备用的一次性纸杯,接了点水。
从不觉得自己有多洁癖,这一刻,她却有种从心里往外,浑身招虱子一样的感觉。屋里调整了半天,她还是走了出去。
一步步地,脚上像是长了意识,就直直往东边的方向走去。
东边的楼道两侧,一共只有三间房,一侧是一间,对面却是分成了两间,边角的外围好像还有个小隔间。
因为一直住在西边,东边给她的感觉就是一直空置的,甚至很少有人气。走着,走着,依兰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下意识地停在一个门口,她就想要不要打开,要不要看?
手还未动,突然一道急切的嗓音传来:“少奶奶,您怎么在这儿?”
蓦然回神,就见是负责二楼、固定帮她们打扫房间的姐妹花之一的小金,笑了笑,依兰调整了下思绪道:
“小金,今天有时间,我想活动下,我记得家里…有几个健身室之类的吧!”
“少奶奶,健身房在三楼,一楼东边有室内泳池;室内分工很好记,西边主要是客房,一楼是厨房跟餐厅;东边就是电影厅、健身房之类,我带您过去…”
“奥,这样啊!”
西边果然是客房!缓缓收回目光,依兰的心当即就像是沉到了谷底:“小金,这几个房间是干什么的?”
她手一点,明显看到佣人的脸色都绿了,半天后才支支吾吾地道:“少奶奶…都是差不多的,一个是小书房;一个是舞蹈室;还有一个…可能装修有些什么问题吧,一直…空置着,怕有人出入误伤吧,就…就锁了!”
一眼,依兰就知道她在撒谎。
书房居然临着舞蹈室?那另外一间肯定是主卧,这半片空间分明就是为柳思姗设计的,方便她出入休息跳舞,书房肯定是他用的。
难怪二楼是这对姐妹花负责,当真是贴心,撒谎都向着主子。
“奥…”
看了一眼,依兰没再好奇,装修有问题她肯定是不信的,黎天驭是什么身份,钱对他而言肯定就是粪土,有钱,还能因为装修问题把房间空置了?鬼才信!但说锁了,依兰信,若不是为了防止闲杂人等出入,那自然就是因为这个房间是特别的,他私有的,不愿意别人碰触或者看到的!
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依兰真的跟着佣人上了楼。
健身房里,她踩着跑步机,跑出了满头大汗,可再多的疲累,都挥不去她心头那一丝沉痛的阴霾。
明明说好要守住自己的心的,为什么,为什么她这么难过?
她本来就是个过客而已!
而今不过是知道了一个自己早就预料到的结果,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痛?
不停地加大着步伐,依兰很受伤。
不管如何,也不能否认,她的丈夫,是她人生至今很特别的一个男人。
想要忘掉这一切,依兰不停地跑…
***
回到家,黎天驭就听说依兰去了健身房。等了片刻,没见她回来,拎了手中的玫瑰,他也往楼上走去。
原本想跟她个惊喜,一进门,就见她粗喘着瘫坐在跑步机一边,穿得是家居服,脚上穿的也是一双浅口鞋,整个人的状态,总感觉透着诡异的不对。
“兰儿…”
上前,黎天驭拉起了她,抬手拭去了她额角的汗滴,迎上她冷然仇恨的眼神,猛不丁地他就打了个冷颤:
“你…怎么了?”
等他再去细看的时候,她的眸子却只剩下了清透的迷人,刚刚的刹那,仿佛都是他的错觉。
粗喘着,依兰摇了摇头。
“怎么不换运动服?运动要循序渐进…瞧你,怎么累成这样?”
扶着她,黎天驭把地上的花捡起,推进了她怀中:“送给你的!”
大捧鲜艳的红玫瑰,目测应该是九十九朵,可是抱着,依兰半点都不开心,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曾经舞台上…那一支失去的红玫瑰。
但她还是抱紧了,什么都没说,她很感激现在自己的状态,是粗喘的说不出话的,她不想跟他说话,她也怕开口自己就会想哭。
“走吧!我扶你下去!以后别逞强!运动前后要记得拉伸,一下子强度太大,身体负荷不重,会出事的…”
单手环过她,依兰几乎是被他整个托下楼的。
一路,缓和着,她什么都没问,什么也没说,只是,眼角的余光,无数次扫过玫瑰落在身边颀长的身姿之上:
为什么?
为什么不喜欢她,还要对她这么体贴这么好?
这一刻,依兰真得宁可他冷血无情,像是初见,只要她的身体,不要对她有丝毫的疼惜。
可是,身边刚毅的怀抱却让她觉得这么强壮与温暖,仿佛…可以依靠!
强烈的反差,强烈波动的情绪在依兰心底厮杀,折磨着她模糊又有些摇摆不安的心,她该何去何从?她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以后的他?
进门的瞬间,依兰脚下一个踉跄,禁不住就闷哼了一声:“嗯…”
“怎么了?”
将她扶到一边的床上,黎天驭伸手替她捏了捏僵硬的小腿,给她放松了下筋骨:
“开始抽疼了吧!下次跑步之前记得先拉伸下,走几圈…”
看她小腿肚僵硬地,黎天驭就知道她刚刚有多用力。
望着他,依兰的眸光再次疑惑地迷茫了,心软软地,又酸又疼,不自觉地,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
见她一抽一抽地,好端端地居然还哭了,黎天驭惊了一下:
“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下意识地,黎天驭就脱了她脚上的浅口鞋,就见白嫩的小脚丫一边已经磨起了一层的肉皮,红嫩的血肉翻着,还有些皮肉黏连着,看着惨不忍睹。
“没事,没事,我帮你处理下…”
起身,黎天驭去拿了热毛巾,医药箱,小心翼翼地帮她清理了下:“有点疼…忍一下!”
蘸着药水帮她消了下毒,黎天驭又拿着柔软的纱布帮她简单贴了下,还拿了拖鞋给她换。
泪眼朦胧地望着他,依兰的泪越发止不住。
脚上的疼,怎及心里的伤?他越是温柔呵护,依兰莫名地越想哭。自然,黎天驭也并不知道她的泪,与她的脚伤无关,只当小女人娇气,破点皮就疼得受不了,一通忙活,处理完了,还拿了纸巾给她擦了擦脸,哄着她抱了抱她:
“好了,好了!已经处理好了,不会疼了,以后运动记得换衣服,怎么能穿这种不合脚的鞋子跑步,嗯?都多大的人了?被孩子看到,都要笑话你了…”
因为黎天驭这片刻的柔情,依兰到了嘴边的疑惑,生生又咽了回去,头靠在他的肩头,眼眶又滚满了泪水:
‘她要怎么办?问吗?问了,怕连最后的这点尊严都没了吧!为什么男人都这般朝秦暮楚?对什么女人都可以柔情蜜意吗?’
纠结了半天,终归,依兰没有解释,也没有问出口,就让这个夜晚在踯躅中走了过去。这一晚,勉勉强强地,两人也算度过了一个美丽的夜晚,但交缠中,黎天驭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跟隐隐的冷淡,心头多少也留下了些深刻疑惑的影儿,只是这一瞬间,依兰所有的不配合,在黎天驭的心里,更多的没有生气或者不满,而是警惕,他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更加疼惜呵护,给她更多的爱!
***
心里梗了个结,依兰的心情也是反反复复,对黎天驭又爱又恨,对那个家,也开始滋生出习惯之外的厌恶情绪。
这天,下了班,她就在外面逛荡,不停地耗着时间——她不想回去,不想呆在那个房间,但事实上,累了一天,她又格外想要有个安稳舒适的休息之所,被这样两难的情绪折磨着,依兰很痛苦。
随便吃了点饭,街道上,她失魂落魄地,总是不停地叹气。
杂七杂八的买了点小零食,依兰边吃边走,一处路灯下的小路口停了下来,许久,她一动未动。
等到她再回神的时候,一抹高大的身影已经挡住了她的视线。
随后,两人拐向了另一边的路口,不知道什么路,依兰跟顾辰并肩而行,却是许久,两人都一句话也没有说。
眼见又要到路的尽头了,不约而同地,两人都停了下来。
又是一片鸦雀无声的静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一道低沉痛楚又难掩愤怒的嗓音响起:
“为什么跟他在一起?黎天驭是个花花公子!”
他根本给不了她未来!
被点中了痛处,依兰的心瞬间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下:“那又如何?”
没想到她是这种云淡风轻的口气,像是堕落的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顾辰很火大,抬手,扣住了她的双肩:
“如何?你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不是个好人!他没有心,他甚至可以冷血地拿女人的身体去赚钱!他只是在玩你,他不会给你未来,不会娶你,你懂不懂?昨天,我还在夜总会见到他跟柳思姗在一起,连柳思姗那样才貌双全的千金小姐,他曾经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都留不住他,你还不懂吗?”
顾辰是替她心痛着急,但他的话到了依兰的耳中,全都扭曲了: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也连柳思姗都不如?人家是白天鹅,我却是个野凤凰!他是什么样的男人,从我认识他开始,我就知道!”
有时候正是因为明白,她才自信自己不会对这样的男人上心。她想这个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人比她更知道黎天驭有多坏,但就是这样一个坏的流水的男人,却真让她纠结了。坏又如何,好又怎么样?他好吗?曲青临好吗?可他们两个,最后谁也没有给她一个婚约,倒是现在这个花花公子,玩女人出名的坏男人,真真正正的娶了她,她被欺负的时候,还会为她出了手,虽然上次被猫攻击是意外跟误会,但黎天驭却当众出手打了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在她真正受到男人伤害的时候,他没有放着她不管!
“美美,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跟他在一起?别跟我说你贪他的钱、贪他的帅,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到底有什么苦衷?”
否则,当年,他追她的时候,她不会像病菌一样躲着他、一次次骂他‘神经病’赶他走。
“没有,是我自愿的!”
“歩美美!为什么?为什么自甘堕落,宁可跟着一个没有希望的花花公子,都不愿意光明正大做我的女朋友?我有什么地方不如他?当年,你为什么要离开?”
“花花公子又如何?至少从见面,他就没隐瞒过我!十个男人九个花,你呢?有多好?还不是一样视女人为玩物!如果不是因为一个赌约,你会去追我吗?你会当众亲口承认我吗?你会对一个丑女穷追不舍、呵护备至吗?我的一个吻,你不就已经赢了几十万了吗?等我把自己交给你,下一步,你是不是就准备开着法拉利还是保时捷把我送给你的朋友大家一起分享了?你是拿头筹,剩下的呢?几个?顾辰,黎天驭拿女人赚钱,你呢?你是什么?你不是问我当年为什么离开吗?你不是好奇当年圣诞我给你准备了什么惊喜吗?那我现在告诉你,那年的圣诞惊喜,就是我自己!还记得那次舞会你给我挑的蓝色礼服吗?当年,我选的也是那样一件蓝色露背的礼服,我用了所有积蓄只为了那一夜的美丽…可惜,老天开眼,就在我试衣服的试衣间里多孤芳自赏的那片刻,我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风云大学多少校花美女都追不到的风云才子顾辰居然会追我这样一个女人?我不是不辞而别,我是出了车祸,我被迫休学!你不是不明白为什么我眼睛突然又好了吗?那是因为我彻底瞎了,我的视网膜整个脱落,我瞎了,我现在这双眼睛是被人捐献给我的,如果不是我运气好,绝处逢生赶上了一个国外眼科专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就是一个瞎子!一年,整整一年…我这个学霸,却因为你,逃课早恋休学,有了学习生涯上的无数污点!顾辰,曾经我有多爱你,现在,我就有多恨你!黎天驭再花,我都能试着接受甚至原谅,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感情,或者感情有限,你会要求一个陌生人为你守身如玉吗?但是你,你玩弄了我的感情,为了你的赌注,你强行改变了我的生活,我的人生,你欺骗我,你利用我,你差点毁了我,我永远都不可能原谅你,接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