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是崇祯皇帝忌辰,祭祀之礼在太常寺举行。明清时,管庙陵祭享之事的官职叫赞礼。太常寺的老赞礼住在神乐观旁,奉旨在太平门外设坛祭祀。他趁百官未到,早早铺设起来,摆好桌子、供香、花、烛、酒等等。
马士英、杨龙友两人穿着白色衣服,骑马走在山上。马士英远望漫山遍野绿意葱葱,感叹说:“残破的江山却像新的图画一般。说什么祭祀先帝殉难一周年,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春日一游罢了!”
史可法此时也身穿素服,骑马走过来。他们互相作揖问好,马士英说:“今天是思宗烈皇帝升天的祭日,礼当设坛祭拜。”
杨龙友附和说:“正是。”
史可法问赞礼:“文武百官都到齐了吗?”
老赞礼回答都已经到齐了。
马士英走到最前面说:“开始行礼!”
老赞礼宣布:“执事官各司其事,陪祀官就位,代献官就位。”
瞬间各官都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老赞礼再次宣读:“瘗毛血。迎神,参神,伏俯、兴,伏俯、兴,伏俯、兴,伏俯、兴。平身。”
各行礼完,群官起立。
老赞礼继续宣读:“把祭品帛放在神位前。朗读祭词,跪。”群臣下跪,赞礼朗读,读完之后,各位官员痛哭三声,祭祀结束。只有史可法依旧大哭不已。
老赞礼看到此情景叹道:“这位老爷痛哭不已,俺老赞礼也忍不住想大哭一场了。”
这时,有一人大哭大喊赶来:“我的先帝呀,我的先帝呀!今日是你周年忌辰,俺旧臣阮大铖赶来祭祀你了!”原来是阮大铖来了,他哭了几声,擦拭眼泪问:“祭祀结束了吗?”
马士英回答说:“刚刚结束。”
阮大铖奔向坛前,拜了四下,大哭说:“先帝先帝!你国破身亡,都是那伙东林小人惹的祸。如今他们都已经被正法了。剩下我们几个忠臣,今日还想着来哭你,你为何至死不悟呀!”说着,又俯身大哭。
马士英拉起他,劝道:“圆老,不必过哀,起来作揖罢。”
阮大铖起身擦拭眼泪和各位作揖,史可法转身冷笑说:“惺惺作态,可笑,可笑。”说完就骑马离开了。
马士英对阮、杨说:“我们是同路,更衣之后,一起上路吧。”
三人骑马同行,一路之上说笑不尽,早把刚才的祭祀抛在了脑后。
“已到鸡鹅巷,离我住的地方不远了。请大家一起到荒园欣赏牡丹,如何?”
杨龙友抱拳说:“小弟还要拜访客人,就此告别了。”
阮大铖没什么事情可干,随着马士英到花园赏花。满园牡丹姹紫嫣红,千姿百态,千娇百媚,娇艳欲滴。
阮大铖赞叹说:“果真是好花。”
马士英吩咐下人摆好酒席,一边喝酒,一边赏花。他们二人更衣之后,坐下饮酒。马士英大笑说:“崇祯的天下已经结束了,明天我们恭请圣上到正殿上朝,我们‘一朝天子一朝臣’了。”
阮大铖点头说:“最近,我一直在江上奔波,不知朝中有什么新鲜事情?”
“假太子王之明的案件,目前正在审理之中。圆老有什么高见?”
“这件事情非常容易处理。”“怎么容易处理?”
“老师之所以备受大臣尊敬,就是因为推戴二字。”
“是的。”
“既然因为大臣推戴,如果老师认为储君是真的,把我们迎来的皇帝放到哪里呀?”
“是,是!还是把他监禁起来,免得蛊惑人心。”马士英又问:
“还有旧妃童氏,在狱中哭诉,要求立她为后。应该处置呢?”
“这万万使不得。自古道,君王爱馆娃,我们应该为皇帝再选新皇妃。”
“是的,我已经选定了,这个童氏自然不许进宫的。还有那些东林复社,已经捕拿到京,如何审问?”
“这般逆贼是我们的冤家,岂能对他们宽容。千万不能剪草留芽,只要是搜来的就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马士英大笑说:“有理,有理!圆老的提议句句合我的心意。拿大酒杯来,我们痛饮三杯。”
一名侍卫拿着奏折急匆匆地走过来,对马士英说:“宁南侯左良玉有一道奏折,封投通政司;这是内阁揭帖,送来过目。”
马士英接过奏折说:“他能有什么好本。”看过之后,大怒道:
“呀,呀!了不得,这本奏折分明就是告我们的状,他列出了我们七条罪状,叫皇上立即处死我们,真是可恶。”
一会,侍卫又拿着一封文书快步走来,对马士英说:“这里还有一道公文。”
马士英接过过目,吃惊地说:“这是一道讨伐我们的檄文,文中把我们说的一文不值;他还扬言要发兵前来,取我的首级。这该怎么办?”
阮大铖一听如同晴天霹雳,吓得全身颤抖,嘴里结结巴巴地说:
“真是怕人,怕人!别的事情都好办,这件事情怎么办呢?”
马士英拍着桌子说:“难道我们伸着脖子等他来割不成?”
阮大铖恢复了之前的冷静,沉思了一会说:“除了调动黄、刘三镇前去堵截之外,再无别的方法。”
马士英说:“调他们回来,如果北兵侵犯,谁去迎敌?”
阮大铖在马士英身边耳语:“北兵真的来了,还用迎敌吗?”
马士英一脸疑惑地说:“不迎敌,有什么高招吗?”
阮大铖低声说:“有两种方法。”他用手提起衣服说:“一种方法是跑。”接着又下跪说:“另外一种方法是降。”
马士英点头:“说的也是。大丈夫烈烈轰轰,宁可叩北兵之马,不可试南贼之刀。我的主意已定,立刻发兵符,调取三镇镇压左良玉大军。”想了一会又说:“且慢,如果我们调之无名,三镇未必肯去。究竟如何是好?”
阮大铖眼睛骨碌一转,说:“我们就说左良玉的大军要拥立潞王为新主,三镇自然会帮忙的。”
马士英极力赞成,他对阮大铖说:“还请圆老亲自跑一趟了。”
阮大铖起身说:“向老师相告辞了,晚生马上出城。”阮大铖准备离开之际,马士英拉住阮大铖说:“且慢,我还有一句密语。”
他俯下身子,对着阮大铖的耳朵说:“内阁高弘图、姜曰广,庇护逆贼,都已经被罢职了。周镳、雷演祚,还被关在监中,恐怕他们是左良玉的内应,趁早解决他们最好。”
阮大铖点头说:“应该的,应该的。”
马士英拱手说:“我就不相送了。”阮大铖骑马飞奔而去。
侍卫过来问马士英:“那个传檄之人,还拿在这里,听候老爷发落。”
马士英气急败坏地说:“没什么好发落的,直接送往刑部请旨杀了算了。”说完之后,觉得不妥,叫住侍卫又说:“我看黄、刘三镇,也不见得是左良玉的对手,万一斩了此人,日后难于挽回。你就暂时将他监管起来吧!”
马士英再也没有心情赏花了,他骑上骏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