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前,异能现象的发现为本来已经逐渐通透的脑科学与神经科学重新笼罩上了迷雾,但这并不意味着之前的脑科学研究成果是无效的——就好像伽利略时空观的破碎的发现并不影响初中生随便换参考系算运动学问题一样,神秘的心理系和精神系异能,不论效果描述多么花哨,在最后的实际作用中,很多时候依然会落实到最扎实最朴素的物理层面,通过操纵神经递质或生物电流等媒介干扰整个神经网络的运行。
甚至因为神经细胞依赖于微弱却繁杂的电信号,少部分精神系异能和心理系异能在使用时也会有电磁场上的伴生效果,能够被精细的接收器所察觉。
不久前,老牌战略级能力者的【神笔】/【织梦者】的陨落,敲响了【沙暴】卡罗拉?阿斯科特心里的警钟。为了保险起见,他把自己用来防备精神系异能者的小手段小底牌做了专门的加料和加量,其中就包括感应电磁场的小手段。
这位来历不明的精神系异能者或许就像绝大多数人那样,在潜意识里认为,只要没有实体,那么以操纵沙子闻名的异能者恐怕无法捕捉到远处某一小片电磁场的些微异样——异能者都是“偏科生”,在自身异能的领域占据优势的同时,在其他领域则与普通人无异。【沙暴】卡罗拉的异能,不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和电磁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卡罗拉异能本质不是操控沙子,也不是细小颗粒,而是硅。
潜藏踪迹的失败和刺杀的失败几乎是同时发生的,导致失败的本质原因也几乎是相同的。
在所有物质操纵类异能中,金属类的异能者因为金属内部的游离自由电子导致的电磁感应现象,对电磁场变化是比较敏感的,这算是常识。阿斯科特所掌握的硅元素不算金属,也不是导体,但单晶硅却是最常见的半导体,以至于能成为计算机产业的基石。半导体的能带宽度介于导体和绝缘体之间,在不同条件下可以分别表现出导体或绝缘体的部分性质。而只要给予足够的能量激发,其电子就能迁跃到导电带当中,能够类似导体一般对电磁场产生反应。而作为操纵硅的行家,阿斯卡特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单晶硅的激发态。
他在沙尘中提早掺杂了各种硅晶体,洋洋洒洒笼罩整片空间,这就是他的“小手段”之一。
所以即便卡罗拉虽然在附近没有发现这个心理系异能者的本体,他也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借助沙子中混杂的激发态单晶硅,尝试感受附近的电磁场异常,随即就成功地捕捉到了附近空中出现的特殊电磁场波动。那种细碎繁杂的震荡,非常类似于部分精神系异能作用时的附带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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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能者之间正规的擂台赛事经常给人以错觉,好像异能者之间的交锋就该是彼此知根知底的明牌大战,能够一上来就是充满激情火力全开的算计和博弈。然而,当两个互不熟悉的异能者狭路相逢,因为信息不透明的关系,难免会因为彼此试探而显得低效和干燥,甚至有时会因为信息差外加一些运气因素打出不符合真实实力对比的结果。
卡罗拉即便依靠出色的伪装和丰富的手段抓住了对方的踪迹,在这场Level 5战略级异能者的交锋中重新占据了上风,他面对完全没有物理实体的敌人也缺少有效的限制办法。
为此他做的第一个尝试就是将流沙聚集,制造更大更多的半导体,试图用电磁场给予干扰和限制——这是很朴素耿直的思路——既然电磁波动是目前所知唯一暴露的外在表现,那就尝试用电磁场去干扰和束缚。
如果在此刻将视角拉远,从医院停车场的一角逐渐扩大到整个建筑群,再扩大到整片城区,就能看到无数的沙尘正在街道之间高速地流淌,聚成黄色的沙河,奔流不息。狂风也卷着空中的尘土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在所有沙土之河最终如百川汇海般聚拢的地方,一座堪称壮观的巨大沙土堡垒在轰鸣中拔地而起,越堆越高,转眼间就超过了周围的三四层小楼,却没有任何减缓增长的趋势,当沙土堆积到了数百米高时,那些楼房就都被衬托得像是巨人脚下的乐高积木一般。
这座沙丘还在不断变换着形态,表面的沙土还在不断地按照某些洋流移动着,不断有一道道沙流脱离本体涌向天空又收回,面状的沙土墙耸立而又破碎,伴随着奇奇怪怪的闪光,构建出复杂的结构,像在试图对抗和囚禁什么。被风卷来的大股沙土还在不断附着,为沙丘的体积增长添砖加瓦。
由于沙土的汇集,城市里的其他区域的沙尘都稀薄了不少,视野也变得明朗了。然而战局却并没有随着视界的开阔和通讯的稳定变得更加有序,正相反,政府军和反抗军的高级指挥官发现自己手下的很多部队原本只是行动缓慢、有犹豫不定的迹象,如今却彻底失控了。这些部队不再接收命令,自顾自以匪夷所思的路线行进,置任务于不顾主动暴露薄弱区,乃至莫名其妙地跑去其他地方交火。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
而城市西南角,巨大的沙丘还在继续发生变化,不断朝着高空延伸。
像是积攒了足够多的黄沙,那不断变换形状和不知道哪里的异能者争斗的沙堡突然间主动崩散,却紧接着沿着逆时针方向开始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急,如龙卷风一样形成了绞盘,土黄色的烟尘彻底遮蔽了里面的场景,只能听到接连不断的轰鸣。这尘土飞扬的巨型土龙卷将六分之一的城市都笼罩在内,连通了云层,轰隆隆的大气震荡向四面八方传递,让人闻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