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见我久久不说话,阿辰斜睨我一眼:“看你这表情,似乎是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我喃喃,不知该如何回答。
“琼儿。”阿辰踏前一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你知道一个女人给予一个男人,最大的宽慰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相信他,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相信他可以保护她,可以给予她天下间最好的一切。”
“是吗?”我眼波流转,忽然笑了,跳起来抱住他的脖子:“知道吗,可是我不想要天底下最好的一切,我只想要你。”
“是吗?”阿辰眼里顿时满是惊喜,搂住我的纤腰:“你只想要我?你真地,只想要我?”
“当然。”我朝他一笑:“我的阿辰是天下间最好的男子,除了你之外,我还会要谁呢?”
“你没有骗我?”他的语气变得着急起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愿意陪着我,绝不变心?”
绝不变心?
这四个字甫入耳中,我浑身不由一震。
“回答我!”阿辰的语气变得灼急起来:“你回答我!”
“我……”面对他炽烈的眼神,我却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本能地不想答应他,只因为他眼中有太多的内容。
渐渐地,阿辰的目光冷了下去:“你并不愿意是不是?”
“不。”我赶紧否认:“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要知道,是你把我从女俘中救出来,让我免遭侮辱,而且从那以后,你一直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我,不让我受到任何的伤害,阿辰,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呢。”
“那你刚刚在迟疑什么?”
“我。”我目光有些闪躲,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阿辰眼里闪过丝忧伤,再次转头看向天际:“琼儿,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地觉得很挫败,非常挫败,为什么我能看得见整个天下,有的时候,却看不清你的心——你说,是为什么?”
“阿辰……”我轻喃一句:“我是不是让你难过了?”
“你不是让我难过。”阿辰轻轻地叹息:“而是让我非常地难过。”
“阿辰。”我立即张开双臂将他抱住:“对不起,真地非常对不起,是我刚刚……”
“算了。”阿辰淡淡地打断我:“这世上什么事都可以勉强,唯有这感情一事,是最不能勉强的,倘若你真心爱我,那么不管怎样,你都会爱我,倘若你不喜欢我,那么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丝毫用处。”
“不是那样的。”我着急地想解释什么,却被阿辰打断:“今天剿灭了山匪,我的心情非常好,不想再说别的,我们回去吧。”
我点点头,跟在阿辰身后,一起朝山下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却觉得非法难受——明明,我们两人间,只隔着几步的距离,却感觉有如天涯之远。
这是为什么?
阿辰,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的心,为什么我会觉得难受和痛苦?
阿辰故意放慢脚步,等着我向他靠近,可是等来等去,我始终落后他几步,他有些不耐烦,突然迈步走向我,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掌。
我抬起头来,有些惊愕地看着他,淡淡天光下,男子眉眼清晰,眼里像是锁着整个乾坤。
“阿辰……”我不由喃喃一句:“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给你找麻烦了,好吗?”
“我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你曾经说过,只是想要安静——”
“小心!”我突然一声大喊,冲上前去将阿辰推开,一把刀凌空劈落,恰好扫过我的肩膀,带出一道血口。
阿辰立即反应过来,拔出剑与对方斗在一起,同时朝我喊道:“快找个安全的地方,快!”
我左右看了看,奔到一棵树后,将自己隐藏起来,却只见两团白光闪烁,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就在这时,一条人影飞速闪到我身后,一把将我抓住,脖颈上一冷,已然横了把弯刀。
“放下剑!”对方冷声喝道,阿辰连挥几剑,将对方逼退,这才转头朝我看过来。
“你要是敢伤她分毫,我一定会将所有的山匪追杀殆尽,包括他们的妻儿老小,绝不会漏掉任何一个!”
“钧天!”
这次出声的,却是那个与阿辰对战的男子,尽管衣衫零乱,他的眉宇之间仍然流溢着几分威严:“不要伤及无辜!”
“大哥。”被称作“钧天”的男子显然非常不赞同:“要不是这娘们儿,咱们辛苦经营起来的山寨,怎么会被毁于一旦?我看不如,就让他们俩,给咱们那些死去的弟兄殡葬!”
“这是男人间的事。”男子的语气没有一丝迟缓的余地:“就应该用男人的办法来解决。”
“解决?”刘钧天倍感意外:“怎么解决?”
“你先放开她,我想,一个女人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刘钧天虽然十分地无可奈何,到底将我放开,气呼呼地看着阿辰。
男人这才转开头,语气平静地道:“你信不信,我随手拈片树叶,也能将你的女人置于死地?”
“飞花摘叶?”阿辰脸色甫变:“难道你就是江湖中盛传的‘无形剑’?”
男人没有言语,很显然是默认。
“好吧。”阿辰倒吸一口寒气:“你可以带着你的弟兄离去,今日之事,我也不再追究。”
“多谢广威侯世子。”男子朝阿辰鞠了一躬,这才转头看向刘钧天:“走吧。”
刘钧天虽然气恼未减,但还是听了男子的话,迈步朝前走去。
“琼儿,你没事吧。”阿辰这才快步奔过来,仔细查看我的伤势:“还好,只是伤着皮肉。”
我没言语,只是定睛朝刘钧天消失的方向看了两眼:“阿辰,那个‘无茫剑’到底是什么来路?”
阿辰轻轻地吐了口气:“关于他,江湖上也是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大意就是他的身份、来历,功夫,一切的一切都相当传神,而且——”
“而且什么?”
“算了。”阿辰却突兀地打断话头:“我们快走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也不知道这荒山野岭的,还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冒出来。”
回到侯府已是一更时分,阿辰却丝毫没有睡意,命人准备宵夜后便独自进了书房,看样子是要和侍剑等人商量要事,而我心中惦记的,却是另一件事。
“夫人。”
门“吱呀”一声响,却是锦儿端着漆盘走了进来,盘里放着菜肴和米粥。
“锦儿!”乍然看到她,我顿时开怀极了,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事情怎么样了?”
相比之下,锦儿却显得平静很多,轻轻地将漆盘搁在桌上,这才看着我道:“都已经妥当了。”
“妥当了?”我微觉意外:“都妥当了?”
“嗯。”锦儿点头。
“那,他有没有让你捎什么东西。”
锦儿缓缓地摇头,我眼里不禁闪过丝失落——骜奔啊骜奔,你知不知道,我是冒着怎样的风险,才选择这样做的,倘若你不领情,那我——
“夫人。”
“嗯?”
“他,他说,草原上有句话老话,箭一旦离弦,便再也没有办法收回。”
“他是这样说的?”
“嗯。”锦儿非常慎重地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去歇息吧。”说完,我看她一眼:“从今以后,你还要安分守己地做我的贴身侍女吧,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一个好的归宿。”
“夫人。”锦儿却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
“怎么了?”我大感意外,赶紧伸手将她扶起来:“有什么话,你只管好好说便是,这是做什么?”
“夫人。”锦儿满眼泪光:“锦儿求夫人,救救锦儿的弟弟!”
“弟弟?”我大觉意外:“你什么时候有弟弟了?”
“锦儿其实从小,就有个弟弟,后来被乱兵冲散了,这些年来,锦儿一直四处打听弟弟的消息,可始终没有任何收获,就在几天前,锦儿上街替夫人买胭脂,却在衙门口碰见了弟弟,那个时候,他已经被打得半死,锦儿好不容易才把他救到一间破院里,细细照看,可是昨天,锦儿偷着去见弟弟时,却发现——”
她脸色苍白,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几乎说不下去。
“你不要紧张。”我轻声宽慰她:“慢慢说,但凡可以帮到你的,我一定帮你。”
锦儿抽噎了好一会儿,才道:“锦儿看见几个穿白衣服的人,将弟弟摁在地上,手里拿着奇怪的东西,正在抽取他身上的血,弟弟痛得嗷嗷直叫……”
“什么?”我吃了一惊:“赫都城中竟然有这样的事?”
“嗯。”锦儿点头:“我当时也吓坏了,却不知道该去向谁求助——夫人您知道,在于这样的乱世中,像锦儿这样的人,命根本不值钱,只要稍不留意得罪权贵,不知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这件事。”我微微沉吟——首先是不太清楚,锦儿弟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再则,我也向来三步不出闺房,纵然有心,只怕也无力。
“要想帮你弟弟,我必须去求世子,必须赫都城,现在是他在管辖。”
“锦儿多谢夫人!”锦儿感激滋零,连连叩头。
“好了。”我伸手将她扶起来:“这件事无论多么糟糕,到最后都很好解决,你啊,也不要太过于悬心了。”
“嗯。”锦儿拭干眼泪,退了出去。
我走到桌边坐下,默默沉思,要说,我从前确实还从未听见过这样的事——那些白衣人到底什么来着,他们又想做什么?
“怎么还没睡?”
阿辰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
“哦。”我回过神来,起身替他更衣。
“瞧你这一脸愁思,怎么了,说给我听听。”
“是锦儿。”
“锦儿怎么了?”
“锦儿说她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这是好事啊,你愁什么?”阿辰大觉意外:“顶多府中再养一个人罢了,有什么好发愁的?”
“可是锦儿说,他弟弟被一伙莫明其妙的人给盯上了。”
“什么样的人?”
我把锦儿的话重复了一遍,却见阿辰拧着眉,若有所思。
“难不成,你早就知道,城里有这样的事?”
“不错。”阿辰点头;“城里确实已经发生好几起,难民离奇死去的事。”
“什么?!”我大吃一惊:“城里真地有这种事,怎么你从前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世态不太平,纵然大白天走在大街上,说不定也会蹿出个乱民来为非作歹,所以我才不愿意你离开府宅。”
我沉默,然后道:“那你的意思呢?不加以阻止,任由这种事继续发生?”
“不,我已经派侍书去调查,想来这几天,就会有结果……对了,你说锦儿的弟弟在哪里?”
“这个我也清楚,明天你可以派人,带着锦儿去找他。”
“好。”阿辰点头,轻轻拍拍我的手背:“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也不必再担心,快些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