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娘低呼一声:“您,您何苦这样!”
“顺娘。”韩夫人阖上双眼:“你说我这些年,在这府里苦苦煎熬,为的是什么?人这一辈子,又到底为什么活着?”
顺娘沉默。
“你也答不上来,是不是?”
“夫人。”
“你下去吧。”
韩夫人摆摆手,顺娘退了下去,韩夫人却依然站在栏边,定定地看着前方。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一道幽冷的声线忽然传来。
“你来了?”韩夫人轻叹一声:“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
“我说过,倘若你过得如意,我自然不会再出现,如果你过得不如意……”
“那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当然不是。”人影默然:“年轻的时候,或许有一种气愤的想法,但是如今年纪大了,也不想和什么人赌气,不过是白来看看你。”
“真的只是这样?”
“当然。”
“现在你也看到了,走吧。”
对方的眉头拧起来很久:“可是我这人有个习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女人不开心,便忍不住手痒。”
“我没有不开心。”韩夫的语气瞬间变得冰冷:“过去发生的事,也不想再发生一次。”
“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
“当然是你的不是。”韩夫人悠悠一叹:“我早就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可是你偏偏喜欢乱出主意。”
“乱出主意?”对方涩然一笑;“原来我做得再多,在你眼里也只是乱出主意,好,好,好。”
对方说完,轻轻跃上墙头,眼看着就要消失得无影无踪,韩夫人突然喊道:“等……”
她话音未落,对方已经飘然落回她身侧,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韩夫人尚在愣神,已经被一双臂膀抱入怀中,男子的吻有如熊熊烈火,瞬间将她吞没……
夜色沉凝。
竹溪院中,韩景良长身而立,默默地看着窗外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已然在这样的孤寂中呆了多少时日。
似乎自从她离开之后,他再也没有快乐过,看这世上什么东西,都觉得索然无味。
当时当日,种种般般,如今想来,竟有如一场梦幻。
“侯爷。”侍墨捧着茶进来,在他身后悄然而立,静静看着自己的主子:“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你出去。”韩景良一声冷喝:“听到我的话没有?立即出去。”
“是。”侍墨不敢多言,悄悄一个人退了出去。
韩景良深吸口气,再次转头,望向空中那一轮冰浸的月亮。
还记得当初在梦河城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月亮地里,看着空中的月儿和星星发呆。
也最喜欢像只蝴蝶般,在他身边飞来飞去。
那个时候他一心以为,他们可以那样安静地相守一生,结果……
是他不够强大吗?居然保护不了一个女人,他韩景良一生自负英雄,临了却落得孤家寡人……
男女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有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未必看得清吧。
梦岛。
这是我和骜奔,给咱们新找到岛屿取的名字,梦岛。
它远离周边所有的岛屿,处在大海的中央,站在岛上,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碧波起伏的大海,还有天上飞的鸟儿,水里游的鱼。
我坐在沙滩上,环抱着自己****的双腿,任海风轻轻地吹拂着发丝。
“怎么样?”骜奔提着个大篓子,跑到我身边:“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转头看着他:“是啊,我很开心,你呢?骜奔,你是不是也很开心?”
“当然。”骜奔点头:“我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开心——和你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咱们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又从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倘若觉得不开心了,可以满岛乱跑。”
“不错。”我微笑点头,伸手把他拉过来:“我以前也没有想到,能和一个人如此快乐地在一起,骜奔,我喜欢这样的感觉,我们再也不要回内陆去,你说,好不好?”
“你不喜欢内陆?”
“不喜欢。”我摇头:“我一点都不喜欢,而且觉得非常地讨厌,我喜欢简单的日子,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
“嗯。”骜奔点头:“那咱们从此以后,就只呆在这岛上,怎么样?”
“好啊。”我立即笑了起来,扑进他怀里,一把紧紧地将他抱住:“骜奔,那我们俩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你说好不好?”
“当然好啊。”骜奔抱紧了我:“不然我为什么离开黑夷,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自然是想和你高高兴兴地生活在一起,只有这样,再没有什么人,可以打扰我们,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在这岛上,再没有任何人。”
“嗯。”我的心终于轻轻地,轻轻地落到实处。
发现从此以后,我再也不孤单不寂寞,有一个人,可以长长远远地守在自己身边,这种感觉,是如此地奇怪。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会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这个岛屿也会越来越繁华。
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就像被阳光照彻,暖融融的,再也感觉不到昔日的寒冷。
岛上的时光愈发平静,白日里,骜奔会驾着船出海,因为这一带没有别人,所以海里的鱼总是很多,撒下网去,便能打捞出好几百条,偶尔还有散落的珠宝。
当然,珠宝对我们俩而言,都是没有用的,至多只悬在屋顶上,以作装饰。
因为上次的事,骜奔并不愿意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只是偶尔遇见商船,才会把小船驾过去,与对方进行交易。
为了避免意外,骜奔让我戴上面纱,跟在他身后,这样不必见任何人。
我们的日子过得安祥而平静,唯一的遗憾,就是我迟迟未能有身孕,但骜奔和我都不着急,一来是因为我们还年轻,二来,我们都愿意顺其自然。
就在我们憧憬着未来平静的生活时,一场灾难却突然发生了……
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依偎着骜奔,睡得正香甜,忽然听见轰地一声响,整座岛屿忽然剧烈地摇晃起来,我吓了一大跳,睁开双眼,已经被骜奔抱起,飞出窗外。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震惊不已——巨浪一个接一个打来,海水几乎已经淹没了整座小岛,只剩最高处的一棵树,还在浪潮中挣扎。
骜奔抱着我,落到树冠中央,看着四周,也是脸色铁青。
“我们的船——”
“没事。”他表情平静:“等海浪退去,岛屿会再露出来,我们可以想办法造船,只是,这座岛不能再住了,我们必须离开。”
“嗯。”好歹不是未曾经历过风雨的女子,我很快平静下来:“就按你说的做。”
当太阳缓缓从东方天空升起,海水果然退了,岛屿再次浮出,只是上面的一切,都被巨大的海浪冲毁。
骜奔带着我落回地面,四处仔细寻找了一下,却发现空空如也。
“我先到海里捉条鱼上来。”他看我一眼,转头朝崖边走去。
我知道他身手不凡,所以也没当成一回事,而是在原地等候着。
没一会儿,骜奔带着鱼回来了,我接过鱼,利落地收拾干净,用鱼油生火,再将石头烧热了烤鱼片,和骜奔一起互相吃着。
“这次浪潮还真是彻底,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可是我们还活着。”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啊。”骜奔点头:“可我发愁的是,没有法子造船。”
“有啊。”我却丝毫不当一回事:“这岛上有的是石头,只要有石头,就可以造船。”
“用石头造船?”骜奔一愣:“这能做吗?”
“当然可以。”
“怎么造?”
“你听我的话,先采集几十块石头,堆在海岛上,我会造出一艘大船来的。”
“真的?”骜奔觉得,还是非常地难以置信。
“真的。”我点头。
“好。”骜奔霍地站起身来,走向旁边的乱石堆,先挑了块坚硬的岩石,做成石斧,然后开始凿石头,只用了三天功夫,他便凿出五六十块大石头,我让他把这些石头拼成一艘船的模样,然后再往上面浇海水。
第二天起来,骜奔惊奇地发现,石船竟然凝固得像冰块一样,不管他怎么砍怎么劈,始终纹丝不动。
“这倒是奇怪了。”他双手环胞于胸前,满脸莫明其妙地看着石船:“明明昨儿个,都还只是一堆石块,怎么今天突然就——”
“我说朵儿。”他看我一眼:“你是怎么做的。”
“是这个。”我伸手指指旁边石灶上的石锅:“铁油。”
“铁油?”骜奔走过去,发现石锅里的确满是黑糊糊的膏状物,他伸手挑了一些,凑到鼻边仔细地嗅了嗅:“这就是铁油?”
“是。”
“它有什么用?”
“只要把这种油浇到石头上,石头就会凝结成一大块,而且,石头会变得很轻,足以浮在水面上。”
“是吗?”骜奔愈发觉得惊讶:“为什么我从前不知道。”
“如果,”我略一思索,决定告诉他真相:“我告诉你,我学过《九辰秘笈》,你信不信?”
“什么?”骜奔吃了一惊:“你说你学过《九辰秘笈》?”
“是。”我点头:“那时候我在大德皇宫,因触怒世宗皇帝,被贬居清凉台,认识了冷宫里一个老宫女,从她那里,得到了《九辰秘笈》。”
“难怪。”骜奔点头:“难怪上次罗宣城被围,你竟然可以如此轻易地对付。”
他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听说《九辰秘笈》记载了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秘密,只要能得到其中一样,便可富可敌国,甚至……”
“是的。”我不假思索地点头:“传言没有错,而且——”
“而且什么?”
“《九辰秘笈》中有《天道》一篇,预言天衡大陆后世千年巨变,竟无丝毫差池。”
“难道。”骜奔死死地看着我:“莫非你早已知道——”
“是啊。”我微微浅笑:“我早知道大德必亡,知道变乱将生,知道天衡处处烽烟,还知道……”
“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