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国王邀请镜花王国使团一行在位于王都东面的狩猎场游玩,陪同游玩的都是在王都有头有脸的王族和贵族。铂叡作为安平侯爵的继承人、国王的未来女婿也在受邀之列。
这一天铂叡特意将自己从头到脚好好捯饬了一番,也将星流稍稍装扮了一番,拉上他作为自己的“随行”一道出席国王安排的游猎会。
原本星流不喜欢出席这样的贵族聚会,这只会让他感觉浑身不自在;但又拗不过铂叡的“盛情”相邀——身为贵族公子身边却没有随行人员,这在王都贵族看来是丢脸的事情——因此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了。
狩猎场占地上万公顷,从外城的东城墙一直到达高帆郡边界,向北则直抵海岸,圈养着野鹿、山羊等食草动物,不过也有黑熊、野狼等猛兽出没。
星流作为“随行”为铂叡牵马坠蹬,进入狩猎场的时候暗中观察着这方水土,发现这里大部分都是肥沃的良田,但却任由田里长满杂草。一些食草动物在田里来回踱步进食,见到人也不逃避,生活得悠然安逸。
“良田做草场,可真是浪费!”星流不由得摇着头,回想起在矛崖村的时候,但凡能种点庄稼的地都插上了秧苗,只有长不出粮食的贫瘠土地才会作为放牧的草场、任由杂草生长。
“安静了,这里可不是你能随便发表意见的地方!”铂叡提醒道。与他们并排同行的是一位世袭侯爵、元老会的成员,虽说自身没什么能耐、手里也没什么权力,然而仗着祖先的荫封,素来是眼高于顶。
“子爵大人……”这位侯爵笑嘻嘻地拍马凑到铂叡身边,用近乎谄媚的语调自我介绍道,“鄙人出自‘王都七贵’之一的‘白农’家族,有幸与未来的安平侯爵同行,望你我多多亲近!”
“原来是白农侯爵,失敬失敬。”铂叡皮笑肉不笑地应和道,“令先祖的功绩可是在整个水月王国中传颂至今,我们这些地方领主只能仰望一二。能结识古老的功勋贵族,实是鄙人的荣幸!”
水月王国开国时册封了一批功勋卓著的大家族,这些家族繁衍至今,还剩下七支长盛不衰,并称为“王都七贵”,他们在元老会中拥有固定不变的席位。
而像岚夜家族虽然同为王国的功臣、侯爵之位,但因不是开国时册封的,故而在“七贵”眼中,天然就低他们一个档次。现在这位白农侯爵肯拉下脸来,尊称铂叡这位尚未袭爵的子爵为“大人”、自谦为“鄙人”,无疑是因为对方即将成为国王的乘龙快婿。
“哪里哪里,子爵大人高抬鄙人了……”白农侯爵有一句没一句地东拉西扯,二人仿佛许久没见的朋友一般;铂叡虽然厌烦对方,但他自幼被教导贵族的礼仪,应付起来也算自如。
不过这可苦了星流了,这二人之间的对话完全就是虚情客套,丝毫没有任何真情实意,要换做他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能忍受这么久。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队伍们停下来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庄园。庄园建在一座不高的山坡上,山脚下种植者大片的果树,树叶间时隐时现未成熟的果实;山顶上则是大片的五光十色的花海,被精心修葺成了几个大字——东山猎宫。
这座东山猎宫的外观和装饰远不如王城中的宫殿豪华,但胜在空间宽敞、风景怡人、视野开阔,王族贵胄们也都愿意来此游玩、打猎。
像星流这样的随行人员是没有资格进入猎宫的;一众贵族先在山下下马,然后跟随在国王的身后,徒步爬上半山腰上的猎宫。
山脚下,星流看到了镜花王国的那四位“墨鉴”成员,他们换了一身便装,不过依然是长刀不离身,炯炯有神的双目一直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那位身着蓝袍的护卫总管作为“亲卫”并未随他们的公主一道上猎宫,而是留在了山脚下;陪同公主上山的,是两名青罗白纱的侍女。
“我叫星流,是我国安平郡的岚夜子爵的随行。”星流主动走上前去,与镜花王国的五人攀谈,“不知诸位如何称呼?”
蓝袍人依然低垂着眉眼,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四名“墨鉴”打量了一会儿星流,其中一人朝他拱手说道:
“我等是镜花王国‘云翳公主’的护卫。在下‘明漓’,这几位是我的师弟——‘明沣’‘明津’和‘明潭’。”自称“明漓”的中年大汉向星流一一介绍,却独独不提蓝袍人的名字。
星流微笑着与四人一一致敬,最后站到蓝袍人面前,恭敬地问道:“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蓝袍人不为所动,依旧闭着双目、低着头,似乎没有听见星流的说话,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星流还想开口再问,却见明漓拦在了二人中间:“星流兄弟,这位大人是我们一行的护卫总管,是有官阶在身的。”
按照水月王国的规矩,平民是没有资格主动跟官员交谈的;四名“墨鉴”成员虽然没有实质的官职,却也不是一般的平民,他们与星流这个区区的子爵随行交谈,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了。
星流自然明白其中的理由,撇了撇嘴便不再说话,只能知趣地退到一边,目光却始终不离这五个人。
约等了一个小时,大大小小的贵族们下了山,而走在最前头的,竟然是水月王国的国王。
只见他穿一身瑰丽的戎装,右里提着一把硬木弓,腰间挂着双刃剑,老当益壮,颇有年轻时的英武之气;国王左手牵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身白袍银甲,腰间悬着一支短剑,嘴角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正是国王的小女儿——希柔公主。
跟在国王和公主身后的是两名配着长剑、披着黑色披风的中年骑士,须眉英挺、体格威武,正是奉命护卫的骑士团团长耶律无忌和副团长步诺。
紧随其后的,是三名面罩轻纱的女子,两人身穿青罗白纱,是镜花王国云翳公主的贴身侍女,走在中间的正是公主本人。
紫罗黄纱勾勒出了云翳公主的曼妙身姿,脸上罩着淡青色的面纱,若隐若现欲滴的红唇;眉间施着淡淡的粉黛,原本明媚的大眼睛显得有些慵懒,无精打采地瞥着路边的花草。
云翳公主身后聚集了一群水月王国的贵族公子,他们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表面上高谈阔论,其实眼神一直不离云翳公主,若不是碍于贵族子弟的礼仪和矜持,他们只怕早就围上去大献殷勤了。
星流远远地看见铂叡也在那群贵公子之间,只是他的位置要稍微靠后,然而一双眼睛也是紧紧地盯着云翳公主,比其他人多了几分严肃、少了轻佻。
“和一身男装的希柔公主比起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云翳公主的确更具风情。”星流心中暗暗想着,也难怪铂叡会对希柔公主这位未婚妻不感冒。
国王来到山下,跨上了一匹高大的白马,兴高采烈地对随行的贵族们说道:“今日朕约众卿来东山猎宫游玩,众卿尽管恣意狩猎。今日谁若能猎得此处的珍兽‘白尾熊’,朕自有重赏!”
“陛下威武!陛下威武!……”在贵族们的山呼声中,国王手挽长弓在骑士团团长耶律无忌的陪同下撒开了马蹄向南奔去;一众年轻的贵族弟子们各自怀揣着心思,纷纷拍马追随而去。
铂叡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到星流身旁,默默地骑上骏马,对他说道:“走,我们四处逛逛吧。”
这时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踱步走来,马背上的人对铂叡伸出了手——正是希柔公主——她盈盈地笑道:“铂叡,今天天气不错,陪我逛一会儿吧!”
铂叡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云翳公主一行人,又看了一眼跟在希柔公主身后的步诺,长叹一声道:“铂叡谨遵公主命令!”
哪知希柔公主却撅起了嘴巴,脸上浮现了愠怒之色:“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你我认识不是一天两天,而且父王也已经给你我赐婚了,为什么要显得这般生分?”
“好了,陪你走就是了!”铂叡吐了吐舌头,朝希柔公主做了个鬼脸。希柔转怒为喜,驱着胯下的骏马走到铂叡身边,与他并排而行。
“咦?以往你来王都从来不带随行的,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跟班?”希柔眨巴着眼睛打量着星流,好奇地问道。
铂叡笑了笑:“他叫星流,是我的朋友,这次来王都准备参加国学院考试的。这不国王陛下邀请在下参加狩猎,就带他出来见见世面!”
星流毕恭毕敬地朝希柔公主敬了个礼,说道:“公主殿下万安!”
希柔公主点了点头,眉毛一扬说道:“既然是铂叡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无需客套!你是来考国学院的?恰好我三姐也在国学院学习,若你能通过考试,我一定要介绍你们认识!”
“哦?‘宁悠公主’也考入国学院了吗?真是可喜可贺啊!”铂叡惊讶地说道。
“可不是,为了进国学院学习,三姐可是特意推迟了和‘月照公爵’的婚期。”希柔公主摇着头满脸的可惜之色,“你说一个女人嫁得好夫君不就够了,三姐却偏要进国学院,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月照家族与白农家族一样同属“王都七贵”,只不过他们是七大家族中唯一的公爵家族,地位显然压过其余六家一头。现在的月照公爵两年前才继承爵位,也是一位难得的青年才俊,与宁悠公主有婚约。
“宁悠公主是国王陛下的子女中最聪明的,若是早早地嫁人做了公爵夫人,那才叫可惜呢!”铂叡却对宁悠公主的举动赞许有加。
“你就喜欢跟我唱反调!”希柔公主又嘟起了小嘴,转向星流问道,“星流,你说你们为什么挤破脑袋也要进国学院,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的?”
星流暗自笑了笑,说道:“进国学院深造者,无外乎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出人头地,二则纯粹是为学习知识。宁悠公主贵为一国公主,自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要进的国学院。”
希柔公主想了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三姐自小喜欢读书,国学院一直是她努力的目标。对了,这么说来,星流你想进国学院,又是出于那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