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被宣谊公主母子带走后,猎宫中的气氛凝滞到了极点,展开行动前,没有人想象得到这样的近乎一败涂地的结果。此时此刻,骑士团的士气跌落到了谷地。
“陛下……是心甘情愿跟宣谊公主走的。”面对这样的结果,星流作为这次行动的策划人固然难辞其咎,但他更想不到的是,面对权力和亲情,向来视权如命的国王竟然选择了后者。
人的内心世界果然不会是一成不变的。
“公主……不,女王陛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步诺向希柔公主屈膝致礼道,“猎宫已经暴露,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希柔公主仍然沉浸在失去亲人的痛楚之中,这样的突如其来的变故不是一个小女孩可以应付得了的。
“星……星流!”希柔公主向星流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在她的观念中,星流是铂叡的朋友,是值得信赖的人。
星流向希柔屈身致礼,答道:“启禀女王,今夜的行动仍未结束。按照既定计划,东山猎宫只是我们撤离计划中的一个停留点,既然此处已经不安全,那我们就该当机立断离开!”
“我听你的。”希柔公主点点头,心中一片茫然,她只能选择相信星流。
“副团长……”她又转向了乔道森,“那个……岚夜子爵现在在哪里?”
面临王室遭逢的变故,希柔公主除了选择相信星流,其实最想要的是得到心爱之人的安慰。她只是一个懵懂、柔弱的女子,不想变得坚强,哪怕现实需要她的坚强。
“回禀女王,岚夜子爵几天前便外出执行任务去了,按照计划,今夜就该回来复命!”乔道森回答道。
“今夜就能回来……”希柔公主的脸色轻松了一些,心中的惊恐和不安得以稍稍缓解。
希柔公主没有追问铂叡去执行什么任务,实际上他要做的事情将是决定水月王国能否存续的关键。
水月王国王室手中的军事力量——即亲卫军——包含三部分,其一骑士团,其二质子团,其三近卫团。骑士团与质子团都是内卫部队,守卫王都和王室的安全;而近卫团则是外战的主力,是水月王国主要的军事力量。
铂叡的任务就是设法与近卫团长艾奇文取得联系,稳住军心并配合骑士团的行动,为将来夺回国家积蓄力量。
与铂叡一起行动的还有乌洛奇和霜怜伊。乔道森未免行动引人注目,便只是派了这三个“见习骑士”去接触艾奇文,不过他们心中明白,三人之中最关键的是乌洛奇,他是艾奇文的亲侄子,有他亲自说明王都的局势,艾奇文才不会有所迟疑。
难的是找到艾奇文的位置——一个多月前他奉命离开王都巡视边防事务,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各边境重镇间移动,行踪很难掌握。
好在近卫团辖属的各军营中都配有骑士团的联络官,也就是类似于“监军”的角色,只要艾奇文去过某座军营,联络官就能提供指引。
三人花了两天时间追寻艾奇文的脚步,终于在南垣郡的一座边防军营中见到了他。然而令三人意外的是,对于骑士团提出的配合要求竟一口回绝,理由是天龙帝国与镜花王国之间的大规模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近卫团必须严密布防边境,以防不测。
事实上艾奇文忧心的不仅仅是边防的问题,他心中最为担忧的是另一个问题——在这一个多月里,艾奇文巡视了山弥、新南和南垣三个郡,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边郡领主与驻防军骑士之间相互勾结的问题,这二人集中了一郡的政治、军事大权,原本应该是互相牵制、互相监督的,但这三郡的领主和骑士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更令人起疑的是,领主和骑士都在大规模征兵,打得虽然是国王下达的“强征令”旗号,但征来的新兵都牢牢地控制在他们手中,近卫团竟得不到一兵一卒。
这就让艾奇文担忧,领主和骑士对王国的忠诚无法保证,一旦战事爆发,这些边郡随时有可能成为敌人的囊中之物,近卫团的覆灭也就在一夕之间。因此他这次布防,边境固然是重点,但在三郡的交通要道上布置了重兵,以防战事刚起后路就被切断。
听完艾奇文的苦衷,三人觉得当前的形势确实棘手。但若是得不到近卫团的支持,水月王国的内乱就极难平息。先攘外还是先安内,一旦决策失当、顾此失彼,对于国家来说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思虑再三,铂叡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即近卫团抽调部分兵力退入安平郡境内,由此留下的防卫空缺由安平郡境内的驻防军填补。由于安平郡与山弥、西南、南垣三郡都接壤,中间又有山岭和关隘扼守,联合近卫团,就能对这三郡形成威慑之势,令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艾奇文的响应,但他也提出近卫团与安平郡之间换防的行动必须要快,且以安平郡驻防军先驻守边境、近卫团再抽调兵力为好。
于是二人约定,十天后铂叡率领安平郡境内驻防军抵达与南垣郡交界处,交由艾奇文调兵遣将。
不过按照水月王国的法律,领主无权调动郡内驻防军,要实现这个计划,首先要得到国王的许可。十天的时间看似宽裕,因为需要在王都和安平郡之间奔走,这个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
于是三人商议后决定,铂叡回安平郡先行打点准备,乌洛奇和霜怜伊回骑士团汇报,由步诺和乔道森向国王申请驻防军调令,以此节约时间。
如此一来,宫变的当夜铂叡实际上没有踏上回归王都的道路,而是在前往安平郡岚夜城的途中。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天龙帝国的能力,铂叡前脚刚刚离开近卫团的军营,天龙帝国的杀手便已经展开行动,在他返回岚夜城的必经要道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由于对安平郡境内的主要道路、城镇非常熟悉,因此他几乎不需要地图的指引、日夜兼程赶路,离岚夜城近一分,他的心中的安定就多了一分。
就在他距离岚夜城不到十公里路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岚夜城星星点点的灯火上,快马驰骋,大有“使命将成”的成就感,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但奇怪的是,胯下的马儿跑了大半个小时,铂叡发现自己与岚夜城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远了一些。
意识到有问题后,他下意识地勒马观察,眼前的景象令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仅岚夜城以极快的速度远离自己,连周边的景物也在快速逃离。铂叡猛地眨了下眼睛,情况没有什么变化,周围的景物很快就从眼中消失,他的眼睛也看不到任何光线。
“怎么回事?难道是幻觉?”铂叡连续多次睁眼、闭眼,惊恐地发现自己失去了视力。
正在这时,耳朵接收到了一丝轻微的异响,铂叡未及多想本能地低头、弯腰、翻身下马,同时抽刀出鞘,迎向了异响的源头。
“叮!”金铁相交的声音传入耳内,对方格住了铂叡的突刺。与此同时又有数声机括连发和箭镞破空的声音传来,铂叡急忙一个地滚钻入了马腹下,可怜他的坐骑成了挡箭牌,被突射来的箭矢扎成了筛子,痛苦地嘶鸣着倒地而逝。
铂叡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刀剑与空气摩擦产生的细微声响再度传来,而且对方是从左右两方同时攻杀过来。他脑筋一动,右手执断流刀攻向右侧,左手持刀鞘攻向左侧,左右开孔、以攻代守。
按照以往,铂叡是断不会使用刀鞘为武器,不过他在接受骑士团特训的同时,也接受了利用一切可用之物作为武器的观念。镜花王国的锻刀技术一流,刀鞘的制作也同样坚固耐用,特别是掌握了“五雷”之力后,以刀鞘为武器就更不在话下。
“叮!当!”两声脆响之后,铂叡右侧的刺客传来一声惊叹声,因为他手中的武器居然被对方轻松斩断,而他握着武器的双手感到一阵酥麻。
铂叡左侧的刺客也是一阵惊叹,他使用的是双手重剑,剑锋与刺杀目标的刀鞘相接,原本以为刀鞘为被轻松削断,怎料他握剑的双手虎口一阵酸痛,仿佛砍到了坚硬的铁石。
“本以为只是个‘见习骑士’,不料是个高手!”两名刺客迅速脱离铂叡的攻击范围,这时四周再度响起扣动机括的声响,数十条劲弩的利箭同时朝着目标疾射而去。
生死关头,铂叡迅速思考应对之法,忽然福至心灵,“影换术”秘术发动,身体与影子刹那间交换了位置,躲过了飞矢的射杀。
弓弩手们顿时惊住了,他们没料到目标居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手段躲避攻击,正急忙装填箭矢以准备下一轮攻击时,从影子里钻出来的铂叡竟又从视线里消失了。
突然,月夜之下一道白得刺眼的光芒在弓弩手中间绽放,光芒撩扫之处血雾弥漫,描绘出一副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
当最后一人哀嚎着倒地时,弓弩手的阵地上只剩下了一手持长刀之人,刀身依旧白得刺眼,没有一丝血污沾染,当是绝世名品——“影换术”之后是“闪现术”,铂叡在实战中已将这两门秘术运用得炉火纯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