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离茴都莫名地忙,其实就是太师府准备出嫁的事宜。
但是,那种喜庆的氛围越靠近,离茴就越急躁,和不自在。
一方面,她不愿意让其他人为她的行为买单或者付出代价
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番迁就而让自己后半生都过得阴郁。
离茴想了很久,还是打算逃婚。
想着自己逃是容易没错,可是她还想跟环环一起的。
想着诈死,可是哪儿来替代身体,再说,好像也不能带着环环,毕竟她不能接受自己逃婚,怎么会轻易配合。
想着直接跟凌王摊牌,自己以有意中人,但这种理由在这个时代,屁都不算。
所以,到底还是白想了。
该怎么办呢?
这天,离茴以置办婚礼物品为由,带着环环出去商行逛逛布料,逛逛首饰,逛逛胭脂水粉啥的。
逛着逛着,就逛到福满楼来了。逛累了,饿了嘛,吃饱了才有力气逛不是。
离茴尽力地点了一桌菜,挑了个靠窗的包间准备大快朵颐。
主仆二人皆没有注意到楼下鬼祟的人影,在观察她们。
吃饱喝足其实离茴一点想逛的心都没有了,只想回屋子躺着。
但是环环坚持,出门的时候老爷交代过,要离茴带回那家瑞雪院的墨块回府,万不要忘记。
那瑞雪院是个卖墨宝之地,定然不会处于这闹市之中,尽在那小巷子深处,叫人好一番找。
环环领着离茴前前后后找了几个回合,过了一条另一条的巷子,才找到瑞雪院,离茴感觉每条巷子都长一样啊,咋环环看得差别。
不管了!跟着走就对了!
离潋是这家老主顾,掌柜的熟门熟路包装好墨块交给环环。
主仆二人出门。
巷子走着走着就是一阵阴风乱起,让人觉得周遭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异动。
本来是环环领着离茴走前头,现在变成离茴越走越快,拉着环环一个劲儿要冲出巷子口。
主仆二人刚要一个劲儿冲出的时候,面前来人一下子就挡住了出路!抬头一看,是个面蒙黑布的来人。
离茴抬头还没有反应,就被来人一掌劈晕了,瞬间没意识,也顾不上身后的环环。
离茴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木屋子里了。
离茴第一反应就是看看环环在哪儿,并不在自己身边。
再观察一下身边环境,木屋算是干净,并没有杂草柴火之类的东西,应当不是柴房之类的。
只是用料的木头有些奇怪,是高大的乔木类的。这应当是深山里,常年长青长的几种乔木。
难道,自己在山里头?
不至于吧?从京都掳到郊外了?
况且这地区也不是一般的近郊区,应当更朝边界那个方向,这意味着自己京都距离会有一两天的车程。
???
问题是自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王公贵族,深闺小姐,无一认识她啊才对。
因此也没啥机会能和别人结怨,莫不是那天吃得烧鹅忘了给钱?不至于吧阿姨,都是老顾客。
那就有可能是皇帝。
可问题是,如果是政事堂那边的原因想要以自己为挟,总不至于等到这节骨眼,再来,也不应该抓她啊,估计整个京城都不知道太傅的嫡女儿是啥样吧。
那么问题的答案就是凌王了。
刚订婚,就害自己被掳。
凌王虽说年岁不大,但早有其父之风。
当年连老将军逝世之后,天下众人皆以为连家就要就此被皇家冷落了。可结果反倒是相反的,皇帝对连家的喜爱是更甚以往。
凡是连敬溪出征回京必有追封,官至今日,已是当朝唯一一位“异性”王爷。
即使是现在已经做到了三方称臣的地步,也还有北方蠢蠢欲动的势力一直不断在骚扰边境。
再加上这个地理位置,估计就是被那些外族给绑了。
离茴倒觉得是境外的游牧可能性比较小,因为抓走一个还未完婚的王妃,并不能因此做到震慑或者要挟一些什么实质性的条件。
更多的可能是应该是皇帝亲信所为,想要一石二鸟,同时警告太傅府和凌王。
忌惮二人结盟?
这也只是表面猜测,皇帝未免过于心急。
既然是这样,那假借山賊的手也是比较合理的。
山賊好控制,欲望比较小,再说地理位置也比较隐蔽,不好营救,让人干着急几天,到时候再找个时机放出去就行了。
离茴正分析得起劲儿呢,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个汉子走进来,给她递了一匣子饭,荤素搭配有致,而且还有个鸡汤,定是这山里山鸡多。
山鸡平时漫山遍野地跑,肯定特壮实这鸡肉,离茴美滋滋地想着,美滋滋地吃起来。
凌王府
“凌王想必早就明白老夫嫁女与你的原因,如果不能护她周全,那这一切都不会有结果。凌王恐怕也很难得到自己想要的。”
端坐正位的离潋语气不轻不缓,但却阵地有声。
“离茴自失踪被至今已有三天,本王已派出亲信尽力寻找三天,从未停歇。”
凌王毕恭毕敬的态度应答着离潋。
“两家结亲本来就是一项冒险之举。原本知晓老夫还有一嫡亲女的除了几位丫头的世叔以外就鲜有人知,世人只知晓家里那些莺歌燕舞倒也是对丫头的一番保护。如今只是联姻消息一出,吾女还未正式亮相,亲身消息就已不胫而走。倒未曾想到老夫和凌王如此受人忌惮。”
离潋说这话时,脸上感慨多于担心,手指圈摩擦着建盏的边缘轻轻打磨。时而看着凌王,时而看着门外天色。
凌王没有过多的回应,因而此时离茴的确是了无声息。如果不是因为联姻的消息传出,世人恐怕还未可知太傅竟有此嫡女。
绑架之人既没有放出消息开出条件,江湖道上也没有一点风声。一切都好像风过无痕,又暗流涌动。
大家好似都在沉着气等着第一个朝湖面掷石起涟漪的人。
送走离潋之后,连敬溪暗处的野郢抬手示意,后者便随夜色而没。
皇后便殿桦木苑中。
皇后容氏容灼华此刻正端坐在那夙赬亭内,巧手轻捻,用那灰承接着风炉里炭灰,亭内无遮挡,微风四起,炭灰也随着不安分起来,眼看就要四处乱飞,身后的宫女见状立马上前为容氏拂去,容皇后倒是不紧不慢,也不怕叫那灰尘脏了眼。淡淡地接过炭挝打碎盘中的炭块,再用那火筴将碎炭块放进风炉底下,又轻轻用扇子给那风炉扇风好叫它燃得更快些。
容氏做完这些活儿后,容采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说上话了,刚要起身开口就又瞧见那容氏拿起竹夹往那鍑中搅拌,慢条斯理地,不时还低身以手拂闻香气,真叫人不敢打扰。
容采便又抢按压下内心的急促,直叫那容氏将茶水盛于杯中送至她眼前时方敢开口。
“皇后娘娘想必也应知道采儿今日来所为何事,”容采握着手中的热茶,缕缕生烟,却全然无心思品味。
握杯的指尖都生出白痕来了,也不见那容氏出一言应答。
原本是实在不想是来求自家嫡姐这个人情,可无奈爹爹说了,“如今最有可能奈何得了这桩婚事的便只有当今圣上,可皇上至今没有任何举动,愣是爹爹再有法子,也得皇上示意,方才好施行。既然皇上未曾透露半分讯息,你长姐是皇后,何不去向她探一下,看看能否知晓几分皇上的心思,也好叫爹爹揣摩好下一步的行动。
许是同父异母的关系,容采和这位皇宫里的嫡长姐并未十分亲昵,姐姐未出阁时便不常走动,如今进了宫更是少往来。只是有时会随父亲进宫请安。
虽说容灼华为容家嫡女,但其实也未得到容晟的过多宠爱,当初以容家老太太一句“非嫡女不得嫁于鹿家,晟儿莫要糊涂至此!”容灼华方才得以嫁入鹿家,也就是当今的皇家。如若不然,现近坐在皇帝身边凤椅的便是眼前的容采了。
容采出世时容灼华已些许懂事,只听闻母亲身边的嬷嬷说道“老爷说了,采采采字,道女子之娇俏柔美,便给这女娃取上,愿以后有卓人之姿,过人之慧。”
母亲听闻并未多言,因而采采二字顺口,容灼华方才记住这妹妹名号,但也未曾有过多交集。
一来是母亲不受宠,父亲不常往母亲院里走动。
二来是母亲性子恬静,不喜争宠,终日呆在院里吃斋念佛,不愿与外界过多交流,继而容灼华也未与常与这些弟弟妹妹往来。
如今能记得这妹妹名字已是难得,再想不起其他往事,实在亲切不起来。
容灼华原本就是联姻的工具,更是无心这些党派纷争,如今这容采都寻入宫中,定是父亲的意思,叫她探讨一下皇帝的口风,看看对凌王太傅两家联姻的应对之策。可见父亲却是是着急了,不然也不见得让容采找进宫来。
容灼华一向不与容家亲切。
一杯茶过后,容灼华才徐徐开口道,“本宫自然知道你所为何事而来,只是这事儿如若连父亲这等信服大臣都不曾知晓半分,那本宫一介深宫妇人又从何的知皇上的心思。”说罢,容灼华又拿起竹筴往鍑中搅拌茶水,不时加些生水。
容采听着长姐这话的意思,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不由得着急起来道,“皇后娘娘莫要说笑,你是六宫之主,皇上的皇后后宫多少事都仰仗着皇后娘娘您呢,人都说后宫安定,前朝安稳。能把后宫治理得服服帖帖,想必皇上平日里也是最信任您的,皇后娘娘怎能一点风声不知呢。”
容灼华看着眼前这容晟教出来的人精,也不同她多讲废话。放下茶杯,干脆道,
“真是叫人可惜,原本想过了这个重阳节,借着皇上赐宴花萼相辉楼之时,让父亲为你向皇帝请求与凌王的赐婚,皇上再顺势应和赐婚与你二人。不料,这太傅大人倒是捷足先登了,如今已是满城皆知,局势已无可挽回。饶是皇上是一国之君,也不好强拆鸳鸯,更何况是毫无缘由。人凌王未婚,太傅嫡女未嫁,结为连理实在没有不妥。”
听完皇后一番话,容采原本听到皇上赐婚是又惊又喜得,可听到最后脸上已是挂不住。如若连皇上都奈何不了凌王的婚事,那当真是无可挽回了。容采当即便心灰意冷,略带哭腔答道,“听皇后娘娘这意思,便是皇上有心,也无可奈何了?”说完已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容灼华却不为所动,继续搅拌着鍑里头渐渐起沸的茶叶,头也不抬地答道,“帝王的心思,从来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揣测的,本宫只是就事实和自己的判断而言。父亲要想用你拴住凌王这条狼,也只怕是一厢情愿,凌王也不是何随意摆布的物件,不可能乖乖等着父亲和皇上的安排。”
“那皇后娘娘的意思,就是圣上并不是毫无办法,圣上的意思也是当阻止这门亲事?”容采听闻圣意不可揣度这话,以为事情有转机,便有精神起来,立马放下茶杯,同容灼华问道。
容灼华却并无这意思,她只是想早点打发走这容采,莫要将品这好茶的兴致全给败无。
“有没有转机本宫不知道,本宫只晓得人定胜天,父亲若是真有心,那必定有办法达成所愿。皇上未曾向我透露过此事的半点口风,让父亲莫要来寻,本宫过几日,这花园里头的新花便要除枝,实在没空理这些杂事。”容灼华说完,已放下手中竹莢,定睛看着容采。容灼华生得气质冷,这一静,更叫容采觉得不怒自威,连忙俯身行礼道,
“劳皇后娘娘费心,和妹妹叨叨这些个事儿,回去定当将皇后娘娘的话给父亲带到,采儿也不敢因此事再来叨烦娘娘。望娘娘放心。”
说完,容采便逐步退下。
待到容采已行至看不见身形之时,容灼华身边的贴身婢女甘棠才开口问道,“娘娘此番如此打发走这个娘家妹妹,士府大人恐会对您有异议。”
“父亲不敢亲自前来,想必也是清楚本宫的性子的,他叫我这个容采妹妹来,只怕不是特地来与我打探的,我这步棋,只是其次罢了。”容灼华但不担心容晟会怎样责怪于她。一来自己不问前朝之事容晟本身是知晓的,二来自己身居后位已是对容府最大的庇护。
出了容灼华的院子,容采收拾好了自己方才那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转头对身旁的流离的吩咐道,“还未出门时爹爹已同我吩咐过,若是进宫,让我去同卉尔夫人见一面。你先前去卉尔夫人宫中知会一声,让夫人与我在那鸾彤亭相会。”
流离应声退下。
容采只管前去那亭中等候。